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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北方的树 [打印本页]

作者: 听风雨者    时间: 2012-6-26 13:41
标题: 北方的树
                                                   北方,是我生长的北方.
              北方也可以生长很多树。
                    
                    
                    
                                                            北方的树之杨树

              
  杨树,北方最常见的树。
  杨树属速生树种,五六年即可成材。田间沟畔,路边门前,都可成活。
  北方常见的是毛白杨和加拿大杨。
  初春时,杨树上会先挂满毛毛虫一样的东西,小时候我们叫杨毛毛,那时常去树下捡落下来的杨毛毛,回家母亲用热水抄了,再把蒸熟的土豆揉碎了,拌在一起,并不难吃。过不多久,杨毛毛就会落光了。后来读大学时知道,那其实是杨树开的花。稍晚些,会从这些白杨树灰暗的身躯里迸发出一些星星绿斑来。其实还不能称之为绿,是一种鹅黄。那些绿芽小心地生长,叶片在初春清寒的微风里慢慢舒展,叶子鲜嫩,摘一片,捂在两手间,在明媚的春天里可以吹出响亮的哨音来。这些嫩叶子,用开水煮了去了其苦味也是可以吃的,但较苦。再少后,叶子渐绿,树长得茂密起来。树枝间会挂满一串一串绿色的珠子,过些时日,那些珠子爆开,便有白色的絮飞了出来,这便是杨花。
  春来杨花胜雪,飞来飞去迷乱人眼。乡下人没有那么多诗情画意,只觉得有点烦。有时杨花在地上堆积多了,被风一吹,东一团,西一簇的,小孩子们可高兴了,手里攥一盒火柴,东划一根,西划一根,那杨花一经火,便烘一下化尽。其实每一片杨絮都包有一棵种子。在合适的土壤里他们会扎根,来年会长出幼小的树苗来。
  夏天,白杨树枝繁叶茂,阳光和雨水很难从他们硕大的叶片间渗漏下来。鸟儿在树杈间筑巢休憩,生儿育女,清脆的鸟叫声隐藏在白杨树的枝叶之间,听得声响,却难觅得它们的踪影。
  夏夜,八九点过后,山村人家已无灯火。风从南来,掠过成行成片的白杨树梢,树叶相互撞击,风从枝叶的罅隙间穿过,宛如骤雨成河,沿山而堕。枕着这声响入眠,睡的却是十分的踏实。(几年前返乡,我的童年生活里和少年生活里那些高大茁壮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白杨树终于都被砍光了。村里的一条河也年久没有修葺,河水早就不从村里流过了。村西边的河堤上原也有几排的杨树和柳树,过去夏日中午常有人躺在树下乘凉。现在树也被砍光了,河堤倒是被水泥沫的光溜,可却再没有人去那儿乘凉了。)
  秋天,特别是深秋,每一棵白杨树都是一树金黄,一阵风来,便有两三片摇摇晃晃掉下来。等到整棵树的叶子都掉光了,目光沿着树梢渐至伸向蓝的有点发白的天空,偶有一两云丝飘过,真担心会不会被那尖尖的树梢扯住。密密麻麻的树枝都剑一般直指向天空,如若刚好是傍晚,夕阳惨淡,微薄的阳光淡撒林间树梢,浸着薄暮,当此时刻,方才体会到何谓秋之萧瑟。
  在北方的黄土高原,有成片成片的被称为“老头树”的杨树林。这些树本来都是普通的毛白杨和加拿大杨,理应是伟岸挺拔枝舒叶展,可在那里,高不过一人,粗不及孩童小臂,形象猥琐。究其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土壤太贫瘠,缺少营养之故。看着他们,有时不仅仅是惋惜,更多是感到一种庄严的沉痛,一种肃敬。这个地方,连草都不见几根,其他树木根本无法成活。可他们毕竟扎下根来,毕竟活了下来,守护了一方泥土。所有的人都应该对生命充满敬意,尤其是这类生命。
            
            
            
                                                             北方的树之杏树

            
  农家院子里一般会种几棵果树,什么苹果、梨树、桃树、李树啦。但以杏树为多。杏树耐旱,适宜北方生长。
  在农家,往往是从杏树梢头最早窥见春天的影子的。初春,杏树的枝头钻出毛毛嫩芽,颜色或红或白,一两场春雨过后,你的心里还没有准备好,已是满树繁花,春满枝头。宋词人宋祁有“红杏枝头春意闹”之句,为后人称道。我却觉得不够传神,而且“闹”字用词太重,有煞风景伤春之感。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江南春雨杏花的温柔与旖旎在北方是见不到的。但行走乡间村落,偶于残垣破瓦间或一段短短的土矮墙后,一支新鲜的红杏嫩枝探出头来,给你猛然间的欣喜,顿时觉得天蓝风柔,身体里注入新的精神,脚步轻了起来。
  但春天总是很短,过不了几天,杏花落尽,露出的都是些毛毛杏,小心的掐一个下来,整个扔进口里,是一种新鲜的涩涩的酸。
  秋天,杏儿熟了,那顽皮的娃儿在树下执根长杆儿,专拣的那熟透了的击去。有那更顽的男娃子,两腿骑着树干,一溜烟儿似的爬上了枝头树叶间,在树上摘了一串带叶的黄杏,那树下自是有一个扎着两短辫的黄毛丫头眼巴巴地望着。
  我的家乡东边紧挨着山。在过去学大寨时,山上修了不少梯田。但因为雨水少,地不肥,往往是春种一斗,秋收时不到二斗,所以地都荒着,没人种。但那时候栽的一些杏树,却成活了不少。春天时漫山粉白嫩红,是这个小山村少有的靓丽风景。也结不少果实,但往往在夏天发青时就被别人摘光了。偶有几颗长在较高或隐蔽的地方,得以挨到秋天成熟变黄,被后来者发现,那是十分让人欣喜的事情。深秋时,叶子经霜,却是红的老到,红的有味道,“霜叶红于二月花”,从山下望上去,青天下,一片绚烂,就像山上着了一溜急火。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祖父住的房子边一棵杏树,由于左右是房屋,前后是通道,人经常走动,所以长相不好,结的果子也是稀稀落落,清晰可数。果实熟时也少汁乏味。可他在童年时毕竟给了我很多希望。后来,为了通车方便,便把树锯了,这差不多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吧。
            
         
                                                                   北方的树之柳树

      
  北方常见的柳树有垂柳和旱柳。
  垂柳或生河边,长条如发,如女儿临河而妆,让人顿生无限情思。或恭立于道旁,行走于春风间,有帝王归朝之感。或独立于野外风中,天涯望断,征人何处?
  旱柳和垂柳相比,就显得不会打扮,蓬头垢面,如村妇野妪。相对于垂柳只是在自然中作装饰作用,旱柳在生活中还有些实际用处。陶渊明号称“五柳先生”。可在我的那个地方,院里、门前屋后是不可以种柳树的。这是因为,但烦哪家有丧事,会砍一些柳枝,上边用白纸缠绕了,这就是“哭丧棒”,还要一根长些的,最上边扯一串麻纸,就是招魂幡。还有那一些人因为死得突然,或家里贫寒,实在无法,会选一棵柳树作棺木。这就是人们对柳树有些忌讳的原因。
  但柳树是古代诗人笔下的常物。柳同留,古人常借柳送别。“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往矣,雨雪霏霏。”“伤见路旁杨柳春,一重折尽一重新。 今年还折去年处,不送去年离别人”。古诗词里的杨柳多是专指柳树。
  柳枝柔弱,过去常比喻女子娇好身材。
  早春的柳树。“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刚刚顶出毛融融嫩芽的柳树,在早春料峭寒风中,僵硬了一整个冬天的树条此时开始苏醒,开始在风中轻摇曼舞。嫩芽纤白色的绒毛,远远望去就似罩了一层哈口气就可吹散的轻烟,也许是此时柳树刚苏醒过来的慵懒,还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愁绪。当毛融融的嫩芽不经意间长成纤细鹅黄的嫩叶时,那是一种多么令人欣喜的想要呵护的色彩,轻柔幼嫩的叶片在阳光下透明晶莹,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衬着初春青碧湛蓝的天空,世界是如此澄澈宁静。
  杨树有杨花,柳树有柳絮。先是挂一串串珍珠般青绿颗粒,过些时有白色的絮绽出,再过些时,就耐不住寂寞,纷纷扬扬的飞了出来。杨花柳絮都是无根之物,历来文人笔下,有很多非议。可也有人也叹其弱质高洁,却奈何常飘落尘泥?
  夏天时,农人常在柳树下乘凉避暑。柳树没有杨树高,树身周围可以遮住荫。在夏天,搭个草帽盖在脸上,在树下横把锄头,可以一枕无忧,睡一个悠然酣长的午觉。
  每次回村里,村?由于前几年不断向外扩张,原来村口路旁沟渠边上的柳树已再难见踪影。纵然有一两棵幸存,欲学陶公高卧,在这世道,除非不着一缕,否则大路之旁又如何睡得踏实呢?
    
      
                                                         北方的树之洋槐

    
  洋槐,又名刺槐,是我见过的最飘逸的树了。
  洋槐,据说是十八世纪由德国泊来,先在山东扎根,于我中华气候颇为相得,丰采犹胜其在德国。后其迹遍布中国北方大地。洋槐的树冠很有层次,各层间错落有致,彼此间保留着很大的空间。每一层都似一倾圆盖。叶为复叶翅生,叶片轻盈半透明。我们中国土生土长的叫国槐,结的果实是荚果。
  我是在北京读书时见到洋槐的。学校新教学楼的门前有几棵,树冠高过四层的教学楼好多。
  洋槐,不似洋鬼子,倒似一个个古代狂士,长衣宽袖,翩然欲飞,神态间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狂放舒展,却没有一点刻意的张扬。
  就着洋槐树看天,天更高,而树更轻盈。


    
    
                                                      补记:一个植树的女人
  这些树我十多年前就想写了,当时开了个头。原因是在当时,在电视上认识了一个女人。一个在毛乌素沙漠用生命植树的女人。整整十八年,,在荒无人烟风沙肆虐的沙漠里,用青春和生命培植了一座绿洲。在那里,她不仅种了树,还种了葡萄、西红柿、葵花,原本荒凉的沙漠因为有了树,狐狸、兔子、野鸡等也在那里安了家。因为有了树,那里每年比过去多降六七场雨。“老天爷也长眼,树叶子黄了,老天爷就下雨了。”这个叫殷素珍的女人如是说。
  十多年后,我在网上想再查找点关于她的一点资料及近况,除了一个老师和文章里提了一下她的情况,就再无其他资料。我不由得想起一句话,叫做“人心不古”,可我没想到,电脑网络也把这人的坏毛病学上了。好人易忘,少人惦记。
  
      世事如此,也只能这样吧。
作者: 云中一鹤    时间: 2012-7-2 20:44
北方,是我生长的北方.
北方也可以生长很多树。

树,有时是我们生长的标记,它代表着人的风格。北方的人和北方的树,有着共同的生活习性。有深意,很好的文章,赏读,问好听风雨者!
                    
作者: 闲心若水    时间: 2012-7-10 17:19
一树一品性,虽各异,但均存有一种北方的特性,坚韧不拔~
以物感怀,值得一品的好文,欣赏问好您~
作者: 幽兰静雅    时间: 2012-7-11 20:45
好文欣赏!推荐!
作者: 听风雨者    时间: 2012-7-13 09:26
问好一鹤先生。
问好若水、幽兰。

谢谢关注!
作者: 逸兴居士    时间: 2013-1-20 16:38
听风雨者散文:杨丶杏丶柳丶槐四篇,言简意赅,行文流畅,清新自然,令人耳目一新!欣赏了。
作者: 闲心若水    时间: 2013-6-8 19:21
复品隽朗美文,感受情怀,遥祝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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