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葛洪《神仙传》，感淮南王炼丹成仙，因借其事而咏之。
汉武昔为承露盘⑴，欲求长寿比神仙。茂陵花落秋风早，笑杀君臣枉炼丹。
唯有刘安曾得志，一朝鸡犬与升天。仙人识得隆准⑵容，引领逶迤渉碧穹。
不见长安回首处，茫茫云外怅征鸿。魂迷幻境似蓬莱，老兔寒蟾泣乱霾。
万顷瑶池花不败，千年龟鳖俱无衰。群仙挥汗银河涨，联袂阴森蔽日辉。
玉宇琼楼匝天界，神仙不死已成灾。手持汉简⑶谒玉帝，帝观文字喜舒眉。
领命试修仙界史，尤须助理炼丹台。所司一似人间事，新俗焉能忘旧怀。
别有金规和玉律，天章古怪事多乖。众神多从下界来，不经磨难不成材。
不谋烟火厌腥膻，大誉蟠桃为至鲜。上皇乐此成滋味，云中置酒醉神仙。
观舞岂忧天下患，侍臣只解进祥言。仙乐纷纷不绝耳，弦歌袅袅绕云端。
焉知牛女欺王母，鹊桥偷渡缔新欢。诸妖无视天规厉，为虎作伥气势炎。
吴刚伐桂凭挥钺，蟾光拂地影团团。栖迟玉兔愁徭役，桂杵相闻捣药喧。
独守空闺长寂寞，嫦娥独悔栖广寒。百僚纷杂恩怨积，明辄友善暗辄敌。
天庭见惯已不怪，客自觉之难自适。昔胄乍来争结密，不得相近则相斥。
恐遭鹦鹉诟谗言，思之肝肠日忧煎。况复囊中羞涩甚，自然无计问荣迁。
举目无亲空顾盼，低头有恨枉留连。人世仰怀天上好，孰知天上作神难。
昔时富贵宴王孙，醉入上林游憩春。绿杨三月桃著雨，白马千骑草如茵。
宇殿烟香侵阁道，天街兰气暖相熏。为遣轻寒拼酒力，踏花归路月黄昏。
故国春风犹梦里，而今穷困不如民。为人事事多祥瑞，岂料升仙命舛沦。
鸡犬凄凉有饥色，哪堪相伴受清贫。二郎真君曾造访，悯狗胜于怜主人。
一日相邀游太苑，巧言利弊意骄殷。忍能牵犬飘然去，吠彻深宵不寐闻。
鸡唱三声天下晓，可堪托塔壮军魂。甚惜奈何旋复舍，唯余汉珮伴孤身。
尘缘断尽俗心在，仙福未多诸事驯。食禄无功上不睦，遂贬西山扫暮云。
每倚落霞看北斗，愁听苦雨霁东邻。欲访牛郎恐不宜，酸风射眼忽沾衣。
雁犹解与辞寒岁，龙岂不思返旧池？拟将书信寄乡关，不知人世是何年？
闻道江山起篡逆⑷，天涯潦倒哭长安。星阑梦断云天外，身窘魂飞苏武前。
饥辄吞毡渴饮雪，少年赢得白头还。且辞微职除仙籍，解珮典衣换酒餐。
天作长亭饯归客，拨云直下洛阳川⑸。
二零零一年一月五日
注释
⑴承露盘：指金铜仙人承露盘。
⑵隆准：《史记·高祖本纪》“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杜甫《哀王孙》：“高帝子孙尽隆准，龙种自与常人殊。”
⑶汉简：这里指《淮南子》一书。
⑷篡逆：指王莽篡位。
⑸洛阳川：刘秀起兵光复汉室，定都洛阳，建立东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