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

沙如雪

乙未岁将晏，云平君在秋山发起一个迎亲（也跟娶亲有类）大赛，沙鸥飞来报信，于是乎匆匆忙忙穿上马甲（怕人不识，其实一也），骑上跛驴赴宴来也。这一年来，没写几首诗，虽不敢比江郎，却也有几分心尽之苦。故一直埋头纸堆，陪着夫子周游。七月中，随吾家先生赴京参加全国第三届吟诵周，趁酒酣耳热之际，道出个中原由。先生提点，魏晋诗赋文章，或可以救吾失。回乡后，读了几篇陶诗稽文，虽有点滴收获，却无甚长进，只好随遇而安罢了。话头远了。这诗瓷，源于辞旧迎新。至西元新年，共收诗词一十六首。中，曾提议云平灌评一下，怕影响评议结果，故没有开始。前两天看了看，却又没敢下嘴，怕咬着各位。今沙鸥又来勾引一番，故以这《碰瓷》为题，与大家侃上几句。仅接灌水，别当真。
首先说一说总的感觉。十六首诗词，各有千秋，其中偶也有佳句，但从整体看，让人心动的不多。多是立意新奇不足，咬文嚼字多，炼气炼意少。孟子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作诗亦然。具体到每首诗，容老沙喝口水，慢慢道来。

沙如雪

这两天给夫子搬家，没有跟着碰瓷，正好也让评委们安心打分。想来已经打得差不多了，也不会因我胡诌而致不公。就十六诗，说点笑话。
其一，唐风家的鱼缸，好大，竟能“融尽天下墨与朱”，妙起，大度。这墨与朱，使人不仅想到天下各色人等，各色事情，也想到当年那墨翟、杨朱之说，孟子曰：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墨之言盈天下。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今有许多类似之地。所以这诗让人发无端无尽之联想，既是好诗，是好句。不过这唐诗，越来越离水近，离鱼近，离缸渐趋渐远，故与瓷似无关。

沙如雪

其二，宁静之青花，细腻，温润，一唱三叹，尤喜两结，一“过千年”，久而不失其旨，妙哉。一“问婵娟”，问而无答，再起涟漪而生味。下片之起处，承上而开下，且设置堂庑阔大。“回首”“归来”两句发人深思。可碰之处，“纤尘不染”，是则是矣，然则非也。有时染尽纤尘，若其不失赤子本色，方为真矣。“天青”有争，吾非行家，不议，但不影响其句之美感。清影流芳，稍显小气，力不足也。

沙如雪

其三，雨落家的饭碗，如大剧之后的小品，风趣而提神，又如这农家素斋，平淡而致真味。此诗妙在第二句，素味有真香，表述与内涵一也。可惜接下来的评议之语，稍嫌添足。若能意在言中，含而不露，或更动人。

沙如雪

其四，云平家的瓷枕，方方正正，该高的地方高，该低的地方低，但也有硌人的地儿，睡上去也不见得怎舒服。“从教物外得青眼，叵耐人间过白驹”，颇见千年修炼之功夫，有点雷峰塔下物之形意。耐何炼得精，得了些许仙气，却也少了几分人气。所以你不被失眠累，谁被失眠累？

沙如雪

其五，沙鸥一贯贼，不偷懒却偷勤，不蹭滑却蹭心。一把老壶，缠来绕去，从远到近，从外到内，愣是一点也没磕碰。“守得冰魂香一缕”，妙则妙矣，却也百密一疏。这“冰魂”安在茶壶身上，让人有点心寒啊。结句这经年故事藏得好啊，但也感觉藏得深了，就失去了味道。故曰诗不厌改，但亦有一说，改来改去，如茶续水，清香渐失。切记：茶是头道浓，二道酽，三道清，四道淡。

沙如雪

其六，人不言自失。自家敝壶，拿来给大家吃吃茶罢了，故略。
其七，如琴可听之名釉，高贵凌人，如这“风隐隐”“色堂堂”之气象，别具特色，气宇不凡。虽是天成一宝，尚有得中之失。单纯就瓷言瓷，失了功用，亦感不接地气，少些生气。故虽有灵光，却少了被人把玩之后的风光。单纯是单纯了些，却缺了年代经历之后的蕴藉。
其八，汾河之畔见瑰宝，钧窑国器今难找。虽是褒扬连连，夸饰非凡，奈何其形不觅，其声不闻，其色不见，其貌不扬，其气不张，任你英才辈出，五洲共连，国宝重器，灵光亦是不见。至少我未见，在下真瞽人也。
其九，喜莲花家的壶，是不是紫砂的呀？看这紫泥淘来，感觉像是。不过，“四海同邀月一壶”，当真让人拭目。

沙如雪

其十，三尺布衣，可谓得词之三味，亦得瓷之三昧矣。月色赊来亦轻旋，“素胚勾勒染江天”，其境其情，直可意会，不可言传。更有幽韵韶光，出之于火，步步深入，环环相衔，可谓景中有景，画中有画，美不胜收。退却浮华玉身见，清意胜雨又生烟。天生丽质堪摇曳，著纱美女不忍看。转片过来，又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嘈嘈切切错杂弹。结在观今古，阅千年，郁郁而生故事，不浮不躁，交集百感。让余之拙眼，只见这一词耳。若得碰碰，“偕梦”尚可，“嚣尘”可酌也。

沙如雪

其十有一，白雪仙子之古瓷，与沙鸥家的老壶有一拼。亦以外围入手，从世态落笔。变幻生来多随意，故事深藏蕴情真。然“散落”一词有点散漫，转句亦尚缺一点振起之音。
其十有二，油三彩直奔云平家的标的去了。中二联有声有色亦有味，有描有记亦有议，奈何结得仓促，落入俗家巢窠。

沙如雪

其十有三，笃志堂主之咏，深得吾心。起得尚有一丝媚色，可接下来一件件俗衣脱却，展露真容，却是力拔浮尘，不失真心。尤其中二联，超凡脱俗，语出惊人。堂主之势大，之气沉，之力精，之神阔，无与可比。然斧凿之深，必至留痕。理趣长于情韵，与宋诗同也。

云平

期待后续。

沙如雪

本想一气呵成，奈何身不由己，故耽搁一下。今续之。
其十有四，天外访客郑州一游，觅得钧瓷宝器，制成七律。首联从形色体貌入手，玉骨、琼脂、霞妆，冰肌，美仑美奂。二联立其意，披火赴汤，因期雅婉，为著晶莹，尚可；三四联由古及今，张扬其名，却备其严整，失其生趣。若“誉声扬”，若“分芳到异乡”，是则是矣，然则于事于物而少情。
其十有五，山菊赶晚集，送来大青花，融翠、篆春、入雪霜，几个镜头，可鉴瓷之美。结句或实或虚，空间较大，可供人想象。但也正因着虚的一面，让人感觉不够亲近。
其十有六，是墨瑞家的净瓶，佛家之物，当怀佛家之心。然这“大江湖”，似远其旨矣，让人立生敬而远之之心。更有无色寸身，孤芳少华，亦要与杨柳之枝相扶持，净瓶之生，其不悲矣。此诗也算别出新裁，然就其立意，在下不敢或同。

沙如雪

最近一段时间，老沙一直像个愤青一样，东一炮西一炮地放，所到之处，鸡犬不宁，皆老沙过也。是因管不住这张臭嘴也。故有得罪之处，不必谅解，可直接打回即可。如有需要，老沙可亲自登门，负荆请罪，不过要烦大家备好饭菜，酒就由老沙自带好了。

云平

如雪兄说到“东一炮西一炮地放”，俺以为现在提倡过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然似这般放炮，多多益善。至于还想蹭饭，那就接着灌。

雲平

煞是好看。沒想到沙版竟如此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