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福银子小传

参考消息 · 发表于 2010-1-20 11:45:16

为福银子做传，纯属偶然缘故。福从外乡入赘敝村时，我已外出谋求生计，从未与其谋面。近日，忽遇儿时伙伴来并，央数次述说乡村之事，遂生为福某人做传之念。然本人并非擅长做传，亦不懂该如何做传；才下笔顿觉陌生之感，万分困难。单说题目便颇费周折。像古文中之本纪、列传、世家是断不敢使用的，又非自传、别传、家传，又非内传、外传，而且是为不死之人做传，未能总结一生，唯恐多生事端，实为锅沿上跑马；遂自做主张曰：小传。若在文体、章节、语言等诸多之处，生出错误，还望各位海涵。
 幸亏鲁迅先生说：“不朽之笔，须传不朽之人”敝人断非不朽之笔，所传之人亦非不朽之人，幸之又幸，遂泰然涂鸦。 福银子者，并州文水人，经年五十有余也。 福幼年时天资聪慧，乖巧过人。备受邻里赞叹，深得父母器重，遂寄予厚望，故取名曰：福银！“子”乃百姓口语也。 福自幼家境贫寒，兄三弟四，尝食不知味、衣不裹体。小学毕业即随父务农，人小心大，田间地头，早出晚归，个中滋味，苦不堪言。然福每遇困难、挠头之事，总能趋吉避凶，化险为夷；故十里八村无不甚传福银美名，尊姓大名反而不被人知晓矣。 却说到婚娶之年，平常人家子弟二十出头业已娶妻，及至来年或男丁女眷已露端倪。而福之兄长尚未婚娶，福亦娶妻无望也。每有村民齿冷，福坦然笑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日久，民不复言。 至而立之年，家姑拾得一门亲事，急急上门戳弄，福于本朝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三月二十六日，赘入本县武度村杨家为婿。 自入赘杨家，福尊敬父母，言语乖巧，身体勤勉，和睦邻里，子女优生；深得赘父母、妻子、邻里交口称赞焉。 自此，各方关系熟络稳定，儿女成双，家道殷实。福每于闲暇之际，投于村长门下，蜜语甜言，顺其所好。或外或内，或上或下，或做事或奉承，或帮凶或吠声，无不极尽其能事。继之，则歌舞厅、麻将馆、酒局饭桌无不紧随村长之后，俨然一付同生共死之朋友形象。后，及至村委换届选举，福为村长拉弄选民，贿买选票，挨门逐户，东进西出，摇旗呐喊，张前顾后，腿细腰弯，唇干舌燥，俨然一副狗腿子形象也。 岁至本朝二十一世纪初，是村以亩地贰万售村东良田二千余亩，合国币四千余万。昔日穷村苦思变，今日卖地成凤凰。村长重金在手，富比三公；一人得道，不知几人可随升天？ 有村民曰：曾为吃饭愁断肠，今日卖地撑腰杆；县城省城常光顾，福银夫妇紧跟随。 村长已视福银为右臂左膀矣。而福亦大有舍我其谁之意，不时踌躇满志，生出骄横之态。民并不以为怪。 时隔未久，忽传福妻与村长有染，而未见福有赧然之色。 至此，村长每至福银家久坐闲聊，或茶、或餐、或调笑、或浪语，福妻无不着意逢迎；每遇此时，福便开村长宝马兜风去也。二时三刻，玩兴已过。福至家，急招众麻将中人，摆开阵势，陪村长大人大过牌瘾，输赢以万计。 日久，村民每寻村长，莫不至福家。 是年底，福之一对儿女双双被村长安排进某集团作工。 第二年春，福筑三层别墅，独居村东。 第二年底，福又添置二辆小车，一曰“现代”，一曰“蓝鸟”。 俗语曰：饱暖思淫欲。福自建楼买车后，遂有与某女关系暧昧之传闻。福对此女垂涎已久矣；及近年飞黄，终于得逞。于是，每安顿好村长之际，福便麻将亦不玩，歌厅亦不去，只等到得女家，天地一家春了。 不出三年，村长及福银以下诸人皆有百万之巨。 话说这一年到换届选举之际，村民早已厌烦村长之所为，有深恶痛绝之意。另有村民二宝活动多方，欲与村长一决雌雄。 此二宝并非别人，乃福银子姑姑之子，福之表弟也。 福与村长之纽带已甚于裙带，福在此处居于一人之下，千人之上，村民戏称其为“二村长”。村委实权已旁落福手。 福对表弟深为不满，曾数次托人或亲自上门说服，许以重金，均遭拒绝，福遂杨言与其断交。并不断有形迹可疑者前去骚扰。 外传，其表弟筹措二十万元犒赏支持者，已得到众村民拥戴。山雨欲来，乱云飞渡，危机四伏，到处潜藏着蓄势待发的愤懑，只待投票之日，倒旧举新。 福与村长招众亲信急议。兵不厌诈，计出八方。有五人为先锋：曰胖、曰东、曰牛、曰福、曰贵，据各人簿录，每分片区，责任到人，各领十万元急发。忽借助执政之优势，大造舆论，封官许愿；定方略以攻心，惠利益以收买。 但见，一汪死水起微澜，三三俩俩蠢奔忙，风言风语家中坐，不义之财天上来。 村民为载舟之水，居食物链之末，凡最低级之动物，极具杂食性；凡最忍耐之情怀，恒难分善恶。今有贿买者上门，焉有拒纳之礼，但心中之称断不能偏。似国共之争，熟胜熟败，早有定论。 是日选举，如所料，二宝胜出，村长当选。 翌日，福急急忙忙开着“现代”至表弟家，千言万语、千恩万谢地送与表弟，并无半点虚晃、愧色。 旧村长摘掉一官帽，还有一官帽曰：书记。每有村事与二宝不和，皆由福出面媒合，并未伤及荣耀与利益，不过又添一只虎狼而已。两人常常合作共赢，每每皆大欢喜。 不出半年，二宝出则车，食则鱼，以歌厅为家，以舞女为妻，以麻将为伴，以村长为荣，以福为依靠，盖不知有选举一事也！ 福之道行，不可谓不深；不知福之福禄又有多深？ 传者曰：本朝幅员辽阔，地多林广，人多鸟多；人鸟各有其道，并不相交；人走人道，鸟走鸟道；人不走鸟道，鸟不走人道；各行其道，方为自然。 然常常有人走鸟道，学鸟叫，使人鸟难辨，啼笑皆非。

[此贴子已经被水云间于2010-7-24 19:14:44编辑过]

水云间 · 发表于 2010-1-31 18:01:15

把辛辣的讽刺寓于叙述之中，比单纯的说教更让人印象深刻。
欣赏斑斑的佳作，问好！

黄河风 · 发表于 2010-7-24 18:11:14

此文甚妙，小画基层民主之从生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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