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论“仁”》之《“仁”人表现》：君子可欺不可罔

青岛老荣

《&lt;论语&gt;论“仁”》之《“仁”人表现》（8）

君子可欺不可罔

【原文】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雍也》）

【今译】宰我问道：“作为一个有仁德的人，如果告诉他说‘井里掉下去一个人’，他会随着跳下去吗？”孔子回答说：“为什么非得那么做呢？君子可以前往营救落水者，却不必跟着跳到井里；君子可能因其正直被一时欺骗，却不大可能无端遭人蒙蔽陷害。”

【心得】在孔子众多的弟子中，宰我算不得优秀者。他时常耍小聪明显摆自己的口才，并且白天睡大觉，不好好学习，多次被孔子严厉批评，甚至对他很失望，说他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也”（《公冶长》）。《论语》中有许多弟子“问仁”的记录，但别人都是恭恭敬敬、认认真真向孔子求教，唯有宰我提出的问题刁钻古怪，开始就拉出一副调皮捣蛋成心跟老师抬杠的架势。
宰我在这里精心设计了一个狡猾的问题陷阱，企图把孔子引入其中：你不是老是教导我们要做仁德高尚的人吗？你看，表现仁德的机会来了，有人失足落入井里，你会不会跟着跳下去呢？这段问话隐含着一个内在逻辑，即既然救人于难体现着仁者做人的标准，那么，当知道了有人落水时，就该跟着跳下去，即便明知是赴死也不能犹豫退缩。如果不肯往下跳，就是“不仁”。幸好孔子不像宰我想象的那么愚蠢无知，运用他的智慧，巧妙地回击了宰我提出的伪命题，并着实把他教训了一番。
在孔子看来，作为一名君子，至少应具备“德”、“智”、“勇”三个方面的素质。仁者不仅是正直宽厚、充满爱心，还起码应有知“仁”、达“仁”的社会以及生活常识。有人落水，如果你不分青红皂白跟着跳下去，那么，在井下等待营救的就可能不只一个人，而是包括你。救不出别人，自己又需要别人来救，徒给大伙增添了一个大麻烦，何以谈“仁”？真正应该有所为的，是用正确的方法做正确的事。既要讲动机，又要看结果，为“仁”也要讲求实效。仁者不会见死不救，但会根据现场情况采用合适的施救方法，在挽救别人生命的同时，尽可能保护自己的安全。当然，救人和自保有先后次序和轻重之分，情急之下仍把自身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不是仁者。反过来说，莽撞蛮干做无谓牺牲，甚至以加重别人的负担来表现自己的“勇敢”的，也不是仁者。
孔子的这段话，对重视自己的道德修为力求人格完美的人，以及类似宰我这样等着看仁者的笑话的人，都有深刻的教育意义。对前者来说，是不要简单地理解“仁”的含义，为“仁”不能蛮干。对后者来说，则是给予严重警告，不要自作聪明，把别人当作傻瓜来耍。现实中，不是在每年3月5日全国学雷锋活动日那天，都会有人收集家中的破盆烂罐，故意上街享受免费服务吗？他们对“学雷锋，做好事”者颐指气使加冷嘲热讽，稍不满意便横加指责，口出之言与宰我的发问如出一辙：你们不是学雷锋吗？那就应该无条件地为我服务，否则就是“雷锋叔叔已经走了！”除此之外，现在社会上讲诚信者、说实话者、守清廉者、埋头苦干者，无不遭遇同样的尴尬，似乎世界已成为宰我之辈那些“聪明人”的天堂，仁者真是在地球上无存身之地了。
不过，孔子在2500年前就说了：君子仁厚，但不是傻瓜。你要欺骗也得提高自己的智商，别整出些不通情理的理由来糊弄咱们！过了约将近200年，孟子进一步做出诠释：“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孟子?万章上》）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经常说，把别人当作傻瓜的人自己才是最大的傻瓜。譬如那些存心沾光享受免费服务的人，看起来占了点小便宜，付出的代价却很惨重，是无意间迷失了自己的人格。
可能有人又会说了：现在是讲“现实”的社会，人格值多少钱一斤哪？那我就告诉你：咱先不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道理在任何社会都始终成立），只说爱占小便宜的人，很少能得到朋友的帮助。失去了大伙对你的信任，别人都避你唯恐不及，哪里去讨便宜呢？如果一个社会的成员都离心离德，互相戒备，各人忙着捞各人的好处，把好人当作傻瓜看，这个社会就很难继续混下去了。
我相信，社会不能总是目前这个样子，尤其是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