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弘溪遗梦

黄河风 · 发表于 2010-3-28 16:05:55

那里有一道雄关叫函谷关，那里有一条小河叫（弘农）涧，那里有一座废弃的老城叫古桃林，那里有一群好人是众乡亲，那里还曾有我魂牵梦绕的童年旧梦。 　　潺潺涧水溪，滚滚黄河浪，雄关故道、老城旧镇，黄天厚土、淳朴乡民，曾勾起我多少孩提时代的绮丽情思！还有那迷人的故乡田园风光图…… 　　盛夏时节，站在西岭上，向北远远地望去，只见黄河环绕南岸，黛绿一色、密密麻麻的枣树林，仿佛背水一战的千军万马阵列水边，煞是壮观。河西的函谷雄关，在夕阳的映衬下，更显得庄严肃穆；沿河的崖边还残留着古栈道的桩孔，如今早已成为鸟儿做巢的好地方。 　　近处，沟壑畔的竹林、桑田和果园，绿意掩映，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气息。 　　河谷里，绿茵无边、水草丰美的湿地，养肥了多少群牛羊；汩汩涌出的泉水四下流出，渐渐积成几块水面宽阔的天然鱼塘，汪汪水流，成群的蝌蚪和草鱼游弋其中，旁若无人；那池塘的碧波中，茂密的芦苇荡里，信手拾来的野鸭蛋，是孩童最欣喜的收获；小山样的砂石堆，隐隐约约地在芦苇丛中探出了个头，仿佛水中的金字塔。我们常常地、一头扎入水里，游将过去，捕捉那光溜溜、滑腻腻的水蛇；那稠密的沿河垂柳、刺槐和紧紧相连的小杨树林，荫森森的，深不可测，正是我们捉迷藏的好地方。 　　那阡陌交错、明亮可鉴的稻田里，说不定还有鱼儿时而跃起；三门峡西铁路职工常不辞辛苦、从几十里路以外骑着单车赶来，再花上一整天，泡在这稻田间的小渠沟，捕捞小鱼儿。若是装满了渔篓子，他们时常会很满足地哼着小曲、脸上挂着笑意，悠然离去；即便没弄上鱼儿，带回一些小虾，抑或几条泥鳅什么的也行，反正只要没白来就行。 　　进入深秋十月，库区蓄水，湛蓝的池水代替了夏日迷人的景致。碧波涨满河谷，唯有整整齐齐、高高耸立的杨树林从水里探出头来，露出得意的绿面孔；偶尔几叶小船摇来划去，这时，人迹罕至，也少了往日的喧嚣，平添了碧浪拍岸的哗哗声，一切静极了，美极了。 　　伏牛山麓流出的数条涓涓清溪终于汇聚起来，成了千年不断的（弘农）涧河。涧河的水，急匆匆地、冲出山涧河口，千回百转一路走来，流经牛庄、跨过函谷，终于涌入了故乡的河道，进入了我的梦境。 　　据说，古时（弘农）涧河桀骜不驯，连年洪涝，经常改道泛滥，给两岸百姓带来无穷的灾难。而河西孟村，河东的关仲原却天干地旱、水贵如油，人们只好望河兴叹。然故乡的河谷，涧河岁岁漫滩，土地肥沃，稻谷生香；沼泽遍地，鱼虾成群。这真是同伴一条河，两处不同天啊！（弘农）涧河在河谷中转了几道S弯，穿古桃林县城而过，缓缓汇入了汹涌澎湃、奔流不息的大黄河。 　　灵宝，汉称弘农。隋设郡，史称桃林。地处（弘农）涧河与黄河交汇的地方，北临黄河，三面环水，背靠狭长的黄河冲积平原，南有函谷关，地势十分险要。相传，旧时古城内，大街小巷，店铺林立，骡马声、叫卖声整日不绝于耳；南来的、北往的商贾，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络绎不绝。黄河边的码头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大大小小的货物堆积如山。 　　城南岭头上，松柏掩映的（娘娘为东晋古北阳村人）娘娘庙，烟雾缭绕，香客不断。经商的，过路的，无不到此参拜，燃一支香，许一个愿，以保旅途平安，四季发财。 　　城里大戏台上，梨园弟子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如痴如醉；台上一招一式表演地认真，台下戏迷一板一眼看得入神，时而击掌叫绝，时而高唱低吟；时而哄堂大笑，时而泪流满面。陕西眉户、秦腔，山西蒲剧，河南豫剧，本地秧歌戏轮番上演，好不热闹。最受欢迎的是王秀莲的戏，老辈人至今仍念念不忘。 　　老灵宝中学十分有名气，好些外地富家子弟来这儿求学。其中许多人都出去做了大事，还有人出了国，留了洋，成了洋博士、洋专家。这些有出息的人让故乡的人们羡慕死了，谁个父母不是打心眼里望子成龙？改革开放之初，他们中的一些人，隔了几十年，还不忘重回故里探亲访友，为地方经济发展出谋划策。 　　老灵宝县城，几经战乱，历千年风雨而幸存，实属罕见。老灵宝县，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闻名遐迩。 　　桃林故城，彪柄史册；函谷雄关，威名远扬；黄河巨浪，涧水泥沙，淘尽了多少古圣先贤！ 　　沿涧河而上，不远便是举世闻名的函谷雄关了。古来征人几时还，魂断雄关对愁眠。有多少厮杀征战在这儿发生，有多少慈母热泪在此抛洒。然历史的安排就是这样矛盾而巧妙：正是这个后来与血腥战争相联系的地方，却是道家始祖老子李聃著书立说、避乱隐居的所在。文与武，宁静与喧闹，和平与战争在这一点上激烈碰撞，火花飞溅，照彻中华五千年浩瀚史册！ 　　相传，老子当年，骑着青牛，西出函谷而隐。说明东周时期，函谷之地，山高、水深、林密、人稀，是颐养天年的好去处。《菜根谭》中说：“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想必老子经常在此伏案成书，扶琴吟咏，仿佛神游八极的洞中仙人，好不悠哉、乐哉。 　　著书立说之余，老子难免顺河漫步弘农小郡附近，闲来垂钓碧溪上。其蓑衣草履，悠然自得的样子，简朴而率真，让今天的人想来，真是好生艳羡。 　　而当时故乡的河滩，兴许还是文人雅士经常光顾的地方呢。你想，涧水涓涓北流，黄河滔滔东去，弘农小郡，清悠可人。这儿远离周朝宫室，远离滚滚红尘，背山面水，自有一番情趣。 　　望着眼前涧河的汩汩流水，老子若有所悟，他说：“上善若水。”他从平平常常的流水，发现了一个极深奥的道理。他说：“天下莫柔于水，而攻坚者莫之能胜。”这为后人的权变思维方式提供了很好理论依据。像流水一样地，往低处流，遇高地避之，逢洼地趋之。随遇而安，以退为进，以退求胜，这是战争之道，也是为人处世之道。由此，老子还引伸出“无为而治”的治国之道，至今为世界各国的政治家称奇。 　　有时我想，老子当年，肯定常常河边垂钓，钓了不少溯流而上的黄河鲤鱼；而且，烹、炒、煎、炸的功夫还能来几下呢。不然，他会说：“治大国，若烹小鲜。”由烹炒小鱼的事，想到治理大国的道理，真是精妙绝伦。1987年，美国总统里根在国情咨文中引用了这句名言，结果大得人心。 人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而道家鼻祖老子当年，隐居函谷，沐浴涧水，应即是仁者，又当为智者了。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故乡小河的水永远地流入了黄河，流入遥远的大海；而那河谷的景致会永远年复一年地，来了去，去了来。那时的人们似乎都看腻了这一切，不觉得它可爱，只是在心底里，都怀揣一个永远都不可实现的梦，那就是立志成才，把身心都交给那奔腾不息、放荡不羁的黄河，远离故土，一直到大海尽头，去看看外边那精彩的世界。故乡的人们世世代代静静守望在这里，辛勤劳作在这里，他们知道大河的那边还有更大的天地。兴许他们有时拄着锄头歇息时，也曾俯瞰那黄河作一番思量：河对面的日子可像我们这里一样苦？河尽头的东海龙王一定可逍遥吧？什么时候能像黄河一样无拘无束、拥抱外边的世界？ 　　五十年代末，国家为治黄，兴修三门峡大坝，灵宝县城被迫迁至（泓农）涧河上游，旧时的繁花不再。为移民，许多故乡的年轻人被迁往甘肃。临行时，他们也许为自己能离开故土，远走高飞而庆幸。可是，过了几十年，好多人又几经辗转，重返故里。没有出去时，向往外边的世界，想象外头的世界会如何地精彩；在外谋生数十载，才突然发现曾经拥有的是多么地可恋、可爱！故乡的那条河，故乡那一草一木，都早已镌刻在每一个身居异乡的游子心里。每年清明，许多来自他乡的白发人，到老城、到河滩祭祖。故乡及故乡的河，成为他们一生永远割舍不开的情结。 　　幼时的我，并不晓得这么一回事。每当跟父亲岭上割草，我也常痴痴遥望脚下的大河，出神遐想：外边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可为什么祖辈们固守一处，而不挣脱束缚、出去闯世界？而在当时，最吸引我的事莫过于，死缠着村里上了年级的车把式，让他不厌其烦地、把他当年驾车走四川的传奇经历娓娓地道来。那时的我，聆听得那样入迷，以至于自己现在想起来觉得好笑。但那毕竟撩拨起了我幼时的梦想，给我以最朴素启迪。说实在的，我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不属于那一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世界，我比我的祖辈更渴望心随大河走，我甚至于想：走得越远越好。 　　虽然，我这只意欲展翅高飞的乡村鸟，最终还是落在这片土地上，但毕竟我选择了一种祖辈从不敢企及的生活方式。也许这一生，自己再也没机会实现那大河奔流似的绮丽梦想，但梦想过、努力过，将来的回味也还是美好的。我不为自己没能远离故乡而沮丧，倒是为命运这一安排而庆幸！离开故土不易，而真地离开了，想回来时时贴着她的胸口、作深情地呼吸，也是很难的。有几个在外工作的乡友常来信，诉说起思乡的苦愁，这一点，我能想象得到。至于后来的人，他们也许不清楚涧河故事，也许他们拥有属于自己更为神奇的梦想，但我并不强求他们非得闯入我的乡河之梦。 　如今，每每回家探亲，我都情不自禁地徒步河滩去追寻往日的影子，然每次都是欢声地去，每次都是落寞而归。即便如此，她的倩影依然挥之不去，半睡半醒时分，我似乎又回到了久违的故乡，在那条河中尽情嬉戏，在那池塘中尽情畅游，在那草丛中舒展全身…… 而这时,我便又想起王维《青溪》中的句子来： 
 “…… 每逐青溪水。 随山将万转， 趣途无百里。 声喧乱石中， 色静深松里。 漾漾泛菱荇， 澄澄映葭苇。 我心素已闲， 清川淡如此。 请留盘石上， 垂钓将已矣。” 
 仿佛那诗描绘的不是秦地清溪，倒是我梦中的弘溪了。

[此贴子已经被水云间于2010-03-28 16:51:54编辑过]

水云间 · 发表于 2010-3-29 11:23:39

无论梦想有多远，梦里梦外始终都跳不出家乡的山山水水，所幸，我们能经常踏上家乡的土地，倾听她的深情诉说，触摸到她的沧桑变化。难忘乡情，难忘弘溪！
文章情景交融，笔墨深情寄语家乡，欣赏学习！
问好黄河，新的一周快乐！<img src=\"images/post/smile/dvbbs/em44.gif\" />

荷衣蕙带 · 发表于 2010-3-29 23:05:01

故土难离，源于深爱，有幼时戏水摸鱼的童趣，有少年求学的记忆，这份乡情绵密细腻的织于文字间缓缓道来，就是梦中的弘溪！
欣赏学习！<img src=\"images/post/smile/dvbbs/em27.gif\" />

水云间 · 发表于 2010-4-6 21:03:14

搜索图片时，看到这张，野花点缀清溪畔，流水潺潺绕山间，不知黄河的弘溪遗梦可是此地？
问好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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