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才与贤妻

泪雨潇湘

怪才与贤妻

      吴君合模，清宿松人，此君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然而他却放荡不羁，青少年时代尤其调皮，读书怕起早，他知道先生忌讳清早谈神说鬼，所以特给自己起名“鬼火”，先生喊别的学生起床读书，“鬼火”总就因为奇特名号而得以逍遥法外。十九岁结婚 ，娶妻卢氏，夫妻恩爱，新婚夜吴作新婚赋云：
      盖闻：兰桂生香，罗衣款恰，桃夭夭好。鸳鸯奁庇松萝，订山海之盟；红丝系住姻缘，冰府化成伉俪。瑶台开玉辇，灯烛交辉；阆苑动仙舆，笙歌夹道。广寒仙子临凡，金屋阿娇再世。同心结绾，喜溢兰房；合卺杯交，春生玉液。佳人低首含羞，知此夜寒梅吐玉；才子扬眉带笑，喜今朝丹桂生香。解开金钮，重重锦绣映花枝；露出冰肌，寸寸琼瑶倚玉树。五色彩鸾并戏，九重丹凤来朝。上下开乾坤锁钥，阴阳合龙虎风云。向中原问鼎，击破琉璃；向赤壁称兵，冲开水寨。连环炮，频攻细柳营前；大将军，独战葫芦谷口。入不毛之地，结歃血之盟；临紫气仙宫，伫凌霄宝殿。始若柳城之破，欲罢不能；既开玉门之关，来者不拒。半推半就之意，独任中军；又惊又喜之情，恐闻邻国。终夜云情雨意，通宵凤倒鸾颠。对绣口含破樱桃，搂细腰未残杨柳。纵斧持斤，尝向巫山盟夜月；钩心斗角，独来色海涌风波。心仪三寸金莲，瞻尽洞房月色；手持一枝玉笋，探寻别境乾坤。一刻千金，潇洒半生风韵；寸阴尺璧，滋生万种情怀。恨闰年闰月，不闰残更；怨长日长时，不长此夜。点点风流汗出，遍体珠玑；低低娇细呻吟，称心悦耳。杏脸霞红，云环淡散。玉泉红液流香，金鼎紫丹吐气。云消雨霁，眉目双清；海静河清，水天一色。展开孔雀之屏，现出麒麟之瑞。小登科即是大登科，万里青云有路；玉美人更上太夫人，一朝冠冕荣身！
      一顿饭功夫就写就一篇近五百字的新婚赋，“鬼火”十分得意，摇头晃脑吟诵几遍后，不忘向妻炫耀，出句云：
      才子风流，红烛夜深编博议；
      其妻不愿打击丈夫雅兴，不忍心“鬼火”唱独角戏，连忙接口对曰：
      佳人羞涩，绿窗春暖咏周南。
      无论出句还是对句，用典都十分贴切，表情达意都特别完美。新婚夜多点燃红烛，红烛借代新婚夜。出句用吕东莱新婚夜编写《博议》典故，吕东莱新婚夜编写的《东莱博议》，脍炙人口，被世人推崇，“鬼火”借吕东莱新婚夜编博议来比喻自己新婚夜写《新婚赋》甚至自诩他的《新婚赋》可与《东莱博议》媲美。绿窗：贫女居地。对句里的周南也是用典，《周南》是《诗经》里的名篇，《周南》篇里多写男女爱情诗歌。
      婚后仍负笈他乡，放荡不羁的“鬼火 ”，每每找由头请假回家，可先生就是不准假，怎么办？“鬼火”终于想出了鬼点子，以妻子口吻写信给自己，暗中买通伙夫，把信交给对方，由伙夫当先生面向自己投递，信的原文是：
                     
      睥睨枕情，固非君子；淡忘结发，岂近人情。奴弗尼僧之辈，君非佛老之徒。英年孰个无情，风月谁人不爱。鸳鸯多戏水之欢，蝴蝶喜穿花之乐。思物兴以无穷，想青春而不再。未赋于归，思怀犹浅；既同合卺，情实难忘。鸾凤配无三月，程门立雪经年。归家若谓无由，借口无非定省。况庭闱衰迈，尤该探望殷勤。违吾望，失吾愿，眼看清明将至，云乍作，雨乍兴，天公率意为难。继而蒲节濒临，欣喜会期迫近。夏日甚长，一日不啻三秋。倚阁望穿秋水，凄然郎阻银河。在夫君，三朋四友，谈笑间自多乐趣；可奴家，形单影只，独坐下好不凄凉。入兰房，对琴案，孰与交杯换盏；上牙床，盖锦被，谁同共枕谈心。鸡叫嗥嗥，到半夜发人幽思；蛙声鼓鼓，绕三更动我春心。想起来，红粉佳人，守有夫之寡；青年学士，坐无罪之牢。恨诗书竟成冤孽，怨先生不体人情。若云玷辱君门，奴非不敢。君不为奴思，奴岂为君惜，君其奈我何哉！

      吴合模装模作样看完信，显出十分无奈情状，旋即把信交先生阅览，先生看后无理由不准假，立马放飞“鬼火”。既无节日，又没事故，中途陡然回家，妻子纳闷，细问根由，在妻子面前，吴君毫不遮掩，甚至还添油加醋渲染一番，吴妻并没责备丈夫，也不向公婆透露，只是劝丈夫早日返校。离家之日，妻子送他一件礼物，是什么，不知道，只晓得包装十分讲究，性急的“鬼火”半路就把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物件打开，什么也没看见，最后露出来的是：一张薛涛笺，打开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一首小诗：

      立雪程门偷返棹，断机我愧乐羊妻。
      蟾宫悬耸青天外，折桂还宜早架梯。


注：  合卺：交杯。      
定省：子女早晚向父母问安。乐阳子求学，中途回家，其妻断机织，曰：“如中途弃学，就如斯织，前功尽弃”。乐阳子深受感动，立返学校，埋头攻书，终成正果。
蟾宫：月宫。折桂：古时考功名谓蟾宫折桂。

柳下惠兄

拜读，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