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古诗十九首》之三十三——比《乐府》的表现力弱化的倾向
《古诗十九首》中,还有一些与古乐府的题材内容有所关联的诗篇,这些作品甚至连句子都有重复,但经过十九首诗人的加工改良,便有了与原乐府完全不同的面貌。
比如著名的《梁甫吟》,开篇的四句与古诗中“驱车上东门”的开篇异曲同工,“步出齐国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写的都是出门看坟,但接下来,古诗引入伤怀的情绪,从累累旧坟联想到人生无常,由实而入虚,或者说,是由虚而入于更虚处,深入到内心世界的波澜起伏中。
而《梁甫吟》则从累累旧坟引出公孙田疆古冶子三壮士之死,感叹“二桃杀三士”这有点骇人听闻的权谋,在此,乐府也用的是“开放式”的结尾,一如史笔,除了“谗言”多少有些向着壮士一方的倾向性,看不出对晏子此谋略的态度,于人而言,或有对壮士之死的惋惜,于“道”而言,是感叹晏子多谋还是指斥以谋害命,并无明显态度。
但是“孤坟”里躺着的具体人物所遭遇的现实伤害,更直观地呈现在读者面前,面对三个壮士的生命被权谋恣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事实,读者的心里所产生的对生命之脆弱的绝望和对人生的虚无感受,是直观的强悍的冲击,不需要联想,就非常虐心地感受到了那种撕扯和碎裂的痛苦,这时候,古诗的时光流逝的淡淡的绝望的哀伤,就显得文艺而飘渺,不能象真实的历史背景的还原那样,构成强悍的直观的刺激。
从另一个角度,恐怕这也是诸葛亮独爱《梁甫吟》的一个角度吧,对于好智者来说,《梁甫吟》此处还有个劝百讽一的负面效果,那就是可能鼓舞起人对智谋的无限向往,这是题外话,不说也罢。
古风的入实和入虚的两个支脉,由此可见一斑,这差不多是后世咏史的两种风格的活标本,在中唐刘禹锡那里,这两种风格实现了统一。
古乐府中,写游子伤怀的《艳歌行》,与《古诗》中的这个题材相对比,也很有意思。同样都写“远行不如归”的主题,《古诗》的“明月何皎皎”用“明月、忧愁、揽衣、徘徊、引领、愁思、泪下”等等带着明显的情绪化或者有明显的象征意义的词语,反复咏叹乡愁离愁难解之愁。即便在“行行重行行”里,虽然多牵进了一个人,但大体也是以愁心思念反复唱叹起到强化情绪的作用的。
但在《艳歌行》里,诗人不是从情绪入手,而是选取了一个典型的小事件,来“说明”出门在外的诸多艰难,诗人不去强调游子的心情,只用事实说话,几句之间,竟成就了冰火两重天的巨大心理落差。
“故衣谁当补,新衣谁当绽。赖得贤主人,揽取为吾袒。”女主人的关切,让游子感到切心切身的温暖情义,可紧接着“夫婿从门来,斜柯西北眄”的场景,生动逼真地把这种感动拖进了冰点。男主人的醋意,合情入理,却给游子的感受雪上加霜。
如果把《乐府》中此一游子的不幸,与《古诗》中彼一游子的伤怀,放到一起比谁更惨,我们不难得出结论,古诗中离开具体事件的伤怀,就像周星驰没剪的手指甲一样,是有点奢侈的诉求,而乐府中的游子,才是实实在在“混不下去”的生活处境。
从直观表现的力度来说,乐府中对那一个尴尬场景的生动再现,比起古诗中心潮澎拜的渲染,也要更有震撼效果。
乐府典型地表现生活,古诗艺术地强化情绪,《乐府》更像现代的大众的张扬,《古诗》更有古典的文人的内敛,就艺术的表现力度说,《乐府》有电影镜头的直观冲击力,《古诗》则富于濡染熏陶的“内功”。
然而,二者作为同样杰出的优秀作品,其分别代表的艺术倾向,都有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比《乐府》再白一些再浅一些再“随”一些再离典型化的概括远一些,就近乎随地乱吐的“口水”而不称其为诗了,同样,比《古诗》再隐一点再淡一些再虚化一分再……,就成了无所用心矫揉造作的“硬捏”了,这种东西,同样是诗歌中的假冒伪劣之“赝品”,但是因为没有口水那么直观,所以比之“口水”的危害还要大得多。
唐风书院灯下谈诗论坛013
论题:风浅说诗歌中风的传统其九
时间:5月13日20:30-21:30
地点:唐风书院微群。
唐风书院灯下谈诗论坛014
论题:风浅说诗歌中风的传统其十
时间:5月14日20:30-21:30
地点:唐风书院微群。
唐风书院灯下谈诗公益论坛正式上线。品茗灯下,临屏论诗。书院同仁,将在微群与各位同好挥麈论道,涵泳斯文。广示有志于此者,勠力同心,将公益诗教发扬光大。
特别声明:此非广告,而是公益推送,希望各位群主理解、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