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梦第一版--第五回

扫叶仙人

第五回    姜伯约会意违圣旨， 诸葛果装神出异军

话说成都西南十余里，有一荒瘠山谷，历来虎豹睃巡，人迹罕至。后诸葛亮为抚慰阵亡将士家眷，奏请集迁于此，选习渔樵耕读，遂广人烟。越数年，遗族为“生地初辟，力弱不堪狼虫、异族侵扰”故推老成上书，请派员遴选老弱妇女稍堪者操练，稍备自卫。汉帝刘禅以为有利无害，允之。又为妇女十居六七，特请诸葛夫人黄月英、赵云夫人马云騄教练之。月英父黄承彦与司马徽同门齐名，俱有通天彻地之能。因幼得真传，才智不让其夫。生二子一女，长曰瞻、次曰果、幼曰怀。亮逝，月英闭门授子女兵书战策，教以忠义。惟天性澹淡，特好黄老之说，无形中影响子女。故三兄妹自小见识、才智迥出常人，于功名并不热衷。瞻入仕颇早，荫泽荣宠之下，升迁甚速，无关趋附钻营。怀潇洒自在，乔装游历，足迹遍及四边。果则较一兄一弟尤甚，未及笄自离家修道。月英虽不乐见女儿一身羽衣，却不阻止。反于城西桑田外毗邻遗族聚居处建一简易道观，曰朝真观，供其住止。果精通歧黄，一谷遗族甚得恩惠，皆以“诸葛仙子”称之。
成都被围，谷中群情汹涌，相谓曰：“我等蒙汉家恩庇，与曹魏有仇。一旦国灭，能望北贼宽待乎？”群龙无首，嘈杂半天浑无结果。中有一人仰天叹问：“难不成就此束手待毙？”众人视之，乃老卒张弘是也！弘与同袍吕臣、王富本已老病，受关索指派马不停蹄驰回成都报信后，暂置于此。吕臣颇有见地，提议曰：“我等何其不智！诸葛仙子近在咫尺，何不前往问计？”王富附和曰：“此议甚是。武侯掌珠，岂无妙计？”众皆赞同，就推三人前往问计。
却说诸葛果读经采药之余，素不问家国之事。前数日接汉安公主家书，方知长兄、爱侄俱已阵亡，正自难过。又闻成都被围，心潮起伏。见众人问计，逐一为之分析：“陛下仁懦，成都被围，必主逃避。黄皓弄事十余年，士民失望已甚，料朝中主降者为数不少。诸王刚烈，走降俱非所想，届时必联络大臣先作非常举动，然后往剑阁等处求救。谷中遗族，大多老弱病残，不堪正面对敌。惟有勤王兵至，不意杀出，方可成奇兵之用。”众人闻之大喜，齐声曰：“无首不行，愿供仙姑驱驰。”果当仁不让，又教曰：“尔等无武器防具，临阵必倍多伤亡。可趁机多采西山老藤编织浸油以为轻甲，择锄耙镰钩等趁手农具为兵器。以备即用。”众人领命自去。

再说马俊、韩非一众抵达剑阁，通报姓名。姜维一听成都副使挈魏将求见，知有缘故，命人传入。俊领韩非入内行礼，细禀经过。维略加思索，料得原因，佯怒喝曰：“据如所言：正使身亡，敕命失落。吾身为三军统帅，能凭尔小小宫掖门司马无凭之言便降？左右且与我将这无能之将绑下砍了。”暗使眼色与诸将。张翼会意，起身劝曰：“马俊自是该死！姑念招降有功，眼下又是用人之际，望大将军许其戴罪立功。”廖化、董厥等亦纷纷起座求情。维暗喜，顺水推舟曰：“既是众将求情，暂寄头颅于尔项上。且随我率兵杀回成都，问个究竟。若再有差池，绝不容情。”俊佯为惶恐，伏地叩首曰：“谢大将军不杀之恩，情愿随军还救成都，万死不辞。”维挥手，示意站于班末，回首问韩非魏营虚实。非据实一一禀报。维颔首曰：“汝既弃暗投明，可随我回师勤王。事成奏明圣上，再论功升赏。”韩非大喜谢过。维环视众将，下令：“吾自引关彝、赵统、马俊、韩非等分兵三万还救成都。剑阁之事，暂由伯恭主之，元俭、龚袭副之。此地天险，坚守不战，八万兵足矣。钟会三十万大军裹步不前，业将人饥马困，近期若无粮草运至，不日必将自溃。公等宜多派探马，时刻监探。俟其溃退，引兵击其后，必获奇功。”张翼、廖化、董厥等各应命退下。
兵至绵竹，关彝奉令搦战。任是再三叫阵，城中只是不理。副将韩非曰：“守将庞会，颇懂兵法，略识进退。”彝早从马俊口中得知叔父一家尽丧会兄弟之手，一时火起，举旗欲攻。韩非献计曰：“关上守兵不足两千，所虑者，会一人耳！此人幼失其母，其父复为令祖父所杀。仇恨刻骨，不可消弭。将军只需如此如此，彼必出战无疑。”彝依计，命兵士于关下招摇“关”字大旗，齐声叫骂：“无头水鬼三户侯，生子乌龟善缩头。”庞德兵败身死，曹操嘉其勇烈，谥曰壮，增邑三百户。丕、叡之后，衡子董达为司马机心腹，屡屡进谗，竟减庞氏食邑至三户。会素以此为耻。听得如此辱骂，不由得血涌心头，捶拳大骂：“红脸贼欺人太甚。”不顾阻拦，点齐五百兵士冲将出去。后人有诗单嘲庞会云：

空夸万人敌，堪笑匹夫谋。有险不能据，插标卖其头。

彝见关上下来一将，生得青脸髭须，暴目阔鼻，料是庞会，单骑迎将上去。会盛怒之下，怎肯示弱。两柄大刀你来我往，乒乓作响。交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彝久战不下，暗忖：“此贼这般凶猛，难怪叔父战他不下。彼逸我劳，再战下去，马匹恐怕不支，莫若用拖刀计杀他。”主意打定，佯作力乏，抽冷掉转马头，竟望本阵而回。会见状冷笑：“关氏最好用拖刀计杀人，吾岂不知？待我将计就计，趁机杀之，从此灭他满门。”自恃武艺，拍马大喊：“贼将休走！”彝听得耳后马蹄声急，回身一刀，使劲横劈过去。会仰躺马背躲过刀锋，讥笑曰：“技止此乎？”彝大笑：“岂止此耳！”反手一刀，砍落马头。会随之倒地。汉兵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其缚起。彝端坐马背，领军追赶败兵，顺势杀进关去。关上魏兵见主将被擒，哪有战心，争相弃械投降。彝见大局已定，命人速报后军。维进关，不及休歇，唤人推庞会上来。会见姜维，兀立不跪，大骂曰：“贼将诈我下关，侥幸而已，非勇也。”维拍案斥曰：“我主乃大汉天子，高祖子孙，何以谓贼？尔等偷过阴平，偷袭江油，非侥幸乎？与关将军对阵半日，武艺如何，尚欲本大将军告知乎？尔自负熟读兵书，岂不知将在谋而不在勇？今兵败被擒，兀自叫骂不服，岂大将之所为？”会惭愧垂首，曰：“会诚愚昧，但求速死。”维知关庞血仇不可解，降亦不可用，乃曰：“两国交兵，各为其主；阵前斩将，在所不免。将军尽屠关索将军一家，维亦不敢留将军性命。”命左右推出斩首。次日，使马俊率两千兵为前驱，直取雒城；自引关彝、赵统、韩非随后接应。又留两千兵与行参军龚衡守绵竹，以便进退。衡自仲正，故越巂太守龚禄从弟也！
雒城守将丘本，自恃司马昭心腹，献计杀诸葛瞻后，益发骄矜不群。叵料邓艾惯来严峻，责过仍与小兵无异，因此心多不满，满嘴牢骚。艾持节出师，可震慑将校，却无权斩杀监军，强自忍耐。兵过落凤坡，艾恐其慢军误事，命领兵一千填驻雒城，看守军械粮草。本亦知后队尚未跟上，仍嫌兵少。转又疑艾有意陷己，不满益甚，暗蓄报复之心。马俊至雒，亲自出马叫阵。本于城头听得明白，望下高喊：“汉将稍安勿躁，我军立即出降。”须臾，引鲜衣亮甲兵士空手出城，伏地请降。俊见状仰叹：“教如此将士深入腹地，真我辈奇耻也！”亲手扶起，一同进城。姜维随后赶至，喜曰：“兵不血刃，马将军真福将也！”命督军裴越引部据守。越字令绪，故光禄勋裴俊子也。
将近成都，探马回报，称魏军攻城正急。却是，邓艾料糜照突围后，勤王之师早晚将到；孤军深入，非速决无以全身。故带伤临阵，激励大军日夜攻打。诸葛怀因所领大半系新兵、残部，不堪出战，依仗城高粮足，一意坚守待援。以邓艾之智，魏兵之锐，攻打多日竟无可奈何。姜维不敢稍怠，令关彝将右军，赵统将左军，自与马俊、韩非领中军，三路同时冲突。又命门下督刘烈督战，曰：“后退一步者，斩！”烈，故车骑将军刘琰孙也！汉兵呐喊一声，风驰雨骤杀向魏营。艾见北面兵来，叹曰：“庞会、丘本误我大事也！”教田章分兵抵住。章领命，大吼一声：“陷阵之将，有死无生。”引兵出战。当头遇着赵统，相战三十余合，竟被刺落马下。统趁机掩杀。踹营追击间，遥见东南一军打着汉军旗号与魏军鏖战。魏军乍遭分割围击，不能兼顾，阵势渐乱。东南汉军望见自家旗帜自东北移近，知是剑阁兵来，斗志倍增。不多时，两军甲胄在望，统教人高喊：“李太守勿慌，大将军已引剑阁全军至。”艾智计过人，自是不信，只魏营寻常将士哪里有此见识，见得汉军势大，无不惶恐。先前所招降散兵，原无意投魏，趁势反戈，竟如内应。李丰会意，举剑高声回答：“南中全军亦至。”魏军闻言，心下更慌。关彝率军直扑敌阵，手起刀落，杀至阵中，忽见一须发皆白老将，手舞两条铁鞭与魏兵厮杀正烈，高声问曰：“老将何人？”老将见来军打自家旗帜，朗声答曰：“吾乃郫县令常朂是也！搬得汶山五围之兵特来勤王。”勗，常忌胞兄也！见兄弟来搬救兵，惊问缘故。忌详以告之。朂叹曰：“涪城危矣！关将军是令汝离死投生也！”彝闻是五围之兵，大喜，会合一处，同往城边杀去。魏军攻城之余分兵抵敌，正咬牙苦斗，西南忽又有一彪人马杀来。但见来军个个五彩涂面，黄符贴胸，辨不出男女老少，善恶媸妍。所着不甲不衣，所执非刀非枪，奇形古怪，叫嚣跳跃，见马便刺，望人便杀。未已，阵中又推出一辆蒲轮高车，驾辕两只披彩公鹿，遮首几竿交互竹枝。车上端坐一名道姑，头戴金云冠，身披白鹤氅，紫纱蒙面，小旗飘扬，万军之中惹人猜疑，启人遐思。魏军正战得晕头乏力，见此形状，心胆俱裂。及见车后举大旗两面，左书“朝真”，右书“诸葛”，以为武侯复活，召得九天玄女并神兵鬼卒前来助战，顿时望风而溃。却是诸葛果深知遗族虽有杀敌热忱，却乏训练，远非魏军精锐之敌。寻常见阵，徒增伤亡。乃教张弘三人如此如此，使疑魏军。一旦突袭，果收奇效。
魏军中营自顾不及，被回逃败兵冲动阵脚，任是神仙转世，不可挽回。邓艾为原已功名在握，却因一着迟缓，既丧爱子，又断送一世声名，心中悔恨万千，拔剑便欲自刎。司马段灼抱臂劝曰：“将军不可如此。趁姜维等急于进城，我军全力向北突围，再取雒城、绵竹。然后遣人过小路传书镇南将军，夹击剑阁。必能死而复生，再建奇勋。”灼字休然，敦煌人，素有见识。艾仰天叹曰：“吾尚有面目见钟会小儿乎？”师綦见艾固执，唤左右抱其上马，招呼败兵竟向雒城退去。魏军将士溃而复集，渐战渐退。维见此暗叹：“邓士载真将才也！此人不除，我朝岂有宁日？”布置阻住魏军，休教走脱。
再说诸葛怀受任以来，亲自巡守，日夜不懈。于女墙间望见救兵云集，魏军溃乱，命向充、张通、王训、马承，爨习、马秉、孟琰、诸葛望各统千人，出城助战。牙将刘林上前讨令，怀劝曰：“阵前斗狠，青壮之任也！此战恶劣，老将军且让功与后生罢！”林字森然，副军将军刘封子也！闻言扬眉曰：“老夫尸位数年，不容易得此机会，焉能放过。”怀见其须眉皆张，知不可再劝，亦与千军。汉军多路分进，气势莫敌，瞬间将魏兵围住。段灼等左冲右突，无隙可出。襄帝将军政托付诸葛怀后，一心巡逻街道，安定民心。闻剑阁、犍为、五围救兵俱到，大喜登城，来看战况。怀见襄帝亲至，躬身行礼，奏曰：“臣闻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必定加杀伤。汉兵是陛下当下子民，魏兵是陛下明日子民。乞允敌军归降，并恤我军之力。”帝赞曰：“仁怀远虑，不愧武侯之后也！”亲授白旗一面，命遣将出城招降。怀曰：“待微臣亲自出城，相机处置。”帝允之。怀亲擎白旗，单骑出城。汉兵见诸葛怀出马，空出一道。怀直奔高处，勒马宣布：“魏军将士听着：吾皇好德，不忍汝等溅血异乡，身魂不归。凡愿弃械投诚者，可立吾白旗之下，吾皇不究前愆，视如子民。顽抗到底者，清除无赦！”魏军将士闻言，纷纷弃械，争相奔往白旗。艾知大事业不可为，痛心不已，顾众将曰：“功败垂成，皆邓某一人之过，死无足惜。只连累诸君，羞愧难当。且容先死以谢！”抽剑自杀。师纂、王颀、杨欣、田续等仰天长叹，次第自杀。段灼方待举剑，马俊一箭射来，正中手腕，宝剑砰然落地，竟被活捉过去。刘林见魏军阵上万夫伏地，偏有二将跨马东逃，张弓射去，一人应声落马。林赶上，活捉过来，却是江油太守马邈，大怒曰：“惧死匹夫，倾危社稷。此时尚欲逃命哉？”邈自糜照突围，便觉不详，每欲改服脱逃。只邓艾治军严谨，一直未得其便，乃秘藏匕首于怀，以备万一。既知罪难免死，抽匕反手刺之。林不防，没柄入腹。左右大惊，七手八脚掰开马邈，护林回城。另一魏将见有机可乘，弃马越岭逃去。
帝兀立城头，见汉兵大获全胜，喜不自胜，转面刘轩曰：“得将士卖死力如此，不可忘也！”未几扫荡干净，各处兵马齐列城下，三呼万岁。帝着谯周、蒋显引姜维、李丰、常勗并诸葛果入城歇息；命诸葛怀规划剑阁、犍为及五围军马城外暂扎；命程郁请遗族民军仍回西南聚居处；命刘轩与诸葛企、郤正、张郁驱牛载酒，犒赏有功军民；命王训收录降兵，精壮者分编入伍，老弱者遣散入籍；命陈寿录将士功劳，以候封赏；命邓良、李密领人掩埋死者，优恤伤者。正是：安危自古转身际，成败由来覆手间
未知剑阁战况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