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真德秀《蝶恋花·红梅》

砚浓

   

两岸月桥花半吐。红透肌香，暗把游人误。尽道武陵溪上路。不知迷入江南去。

先自冰霜真态度。何事枝头，点点胭脂污。莫是东君嫌淡素。问花花又娇无语。

    品此词，必先知真德秀其人。真德秀（1178—1235），宋宁宗庆元五年（1199）进士，官至参知政事。学者称西山先生，是宋末著名理学家。其学以朱熹为宗，提倡正学，与权奸韩侂胄伪学对抗，使正学得以复明。再读这首咏物词，我们知道，作者在词中明显是有所托喻的。
    此词上片写尽红梅姿色。以武陵桃花源为衬，盛赞江南红梅花开的春色。“红透肌香”的描写可谓极致，简直绮艳入骨。游人们如何不尽皆沉迷于这粉艳世界！     
    但是，本篇并没有一味地礼赞红梅。在对红梅迷人的风韵热情描摹之后，转而为其被胭脂所污的现实万分惋惜。歇拍“先自冰霜真态度”，表明立场。作者推崇的是梅花凌霜傲雪的真品格、真态度！
    下片通过发问进入议论：梅花本来淡素，为何变成眼前这般模样？是不是以东君为代表的强势群体，按照自己的审美标准来打造，使梅花失却了它的本真？花儿不能答也，答案自在读词人的心里。
    当时，以外戚擅权的韩侂胄，一味整治朱熹等人，制造了庆元党禁。以他们为首的一派在宋廷中取得了主导地位。庆元二年（公元1196年），宁宗下诏禁止道学，并再次贬斥朱熹及其门徒，甚至要求官员升降调动的奏折上都要表明是不是朱熹之流。于是，官员们纷纷给自己“染色”以求自保、升迁。“何事枝头，点点胭脂污。” 一个“污”字，感情色彩极为浓厚。这其中，既包含对正学本色的褒扬，更是表达了对长达四年之久的“党禁”的强烈不满。
    开禧元年（1205年），韩侂胄为平章军国事，立班宰相之上。韩侂胄当权的后期，为立盖世功名发动了“开禧北伐”。只是，南宋自张浚北伐失败后，几十年未开兵仗，缺乏得力的军事将领，这成为开禧北伐的巨大隐患。刚好韩侂胄是个典型的志大才疏的人物，在北伐中所用非人，结果不难想象。读罢全词，转而再看上片的“误”字，读者不禁也要思量：究竟是谁误了谁？！
    况周颐在《历代词人考略》中评论此词：“虽涉艳语，却有骨干，绝无词流软媚之失。”
    前不久读到一篇关于此词的鉴赏文章。那文章说“这是一首礼赞梅花的词作。”窃不以为然。故有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