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文士与妓女（内容源自网络）《其一》

章鱼哥

揭秘元代文士与妓女的关系

“娼妓”这一行业起源甚早，它在历史上的变迁受到了环境、文化、经济、种族等诸多改革的影响。王书奴《中国娼妓史》载：“由殷代成汤至纣亡国，凡六百四十四年，为巫娼时代；由西周至东汉灭亡，凡一千三百三十年，为奴隶娼妓及官娼发生时代；由三国起历南北朝至隋亡，凡四百三十五年，为‘家妓’及‘奴隶娼妓’并进时代；唐宋元明四朝为官妓鼎盛时代；自清开国以后，为私人经营娼妓时代。”“娼妓”，虽然有着悠久的历史，但她们与文人的密切关系，是从两晋南北朝开始的。自此以后，在古代士人的生活中，我们可随时看到妓女的影子。本文所讨论的妓女散曲，指的是明确妓女以及妓女亲自创作的散曲作品。在《全元散曲》中，这类作品大约占了总数的十二分之一，数量不可谓不多。透过这些作品，我们可以从中看到元代文士与妓女的关系，并可在此基础上，试图探讨元代文士的心态。

一、元代文士对妓女的态度

1.文士对妓女的赞赏

一般说来，做妓女少不了要有姣好的面容和风流的体态。元代妓女散曲中，这两者成了文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元散曲家如杜仁杰、王和卿、孔文升、马致远、曾瑞、张可久、吕济民等均有此类作品。
其中较有代表性的如吴昌龄的【正宫•端正好】《美妓》：
墨点柳眉新，酒晕桃腮嫩，破春娇半颗朱唇，海棠颜色红霞韵。宫额芙蓉印。
【滚绣球】藉丝裳翡翠裙，芭蕉扇竹叶樽。衬缃裙玉钩三寸，露春葱十指如银。秋波两点真，春山八字分。颤巍巍雾鬟云鬓，胭脂颈玉软香温。轻拈翠靥花生晕，斜插犀梳月破云。误落风尘。
【倘秀才】莫不是丽春园苏乡的后身，多应是西厢下莺莺的影神，便有丹青画不真。妆梳诸样巧，笑语暗生春。他有那千般儿可人……

在这里，作者从眉、脸颊、朱唇、额、头发、颈部乃至妆扮和风韵，全方位地描写妓女，目的为突出妓女之“美”，有着如此美貌和风流的体态，难怪作者发出“便有丹青画不真”的惊叹。

类似这样的作品还有张养浩的【中吕•红绣鞋】《赠美妓》；乔吉的【双调•折桂令】《赠罗真真》；张鸣善的【中吕•普天乐】《赠妓》等等。这些作品或叹其美貌，或赞其体态。

然而，应该指出的是，元人游娼，纯粹侧重“弹唱歌舞”，色艺无双是再好不过的了，倘有艺无色，仍然可出出风头，如果仅仅有姿色，在元朝是不配当妓女的。所以，元代的妓女大多都技艺出众。
元夏庭芝《青楼集》载：“张怡云能诗词，善谈笑，艺绝流辈，名重京师；解语花姓刘氏，尤长慢词；珠廉秀姓朱氏，杂剧为当今独步；南春宴姿容伟丽，长于驾杂剧，亦京师之表表者……”

《说文解字》释“倡”，“倡，乐也，从人，昌声。”伎的本意是伴侣的意思。《广韵•韵》：“伎，侣也。”故倡妓是指以出卖声色为主兼及卖身的人。”古代士人对技艺出众，尤其是色艺俱佳的妓女，十分赞赏。这种态度在元代文人所创作的散曲中表露无遗。如赵彦晖套数【仙吕•点绛唇】《席上咏妓》：
……【混江龙】他若是含情一笑，朱唇一颗嵌樱桃，梨花玉体，杨柳纤腰，眉黛青山娇滴滴，眼波秋水绿淘淘，可观可看，宜喜宜嗔，堪怜堪爱，难画难描，拨银筝音吕韵悠扬，唱阳春白雪依腔调，你便有千金买笑，怎能够一刻春宵。
【油葫芦】喜遇得樽席上猛见了，更那堪情性好，言谈语话那清标，你看那聪明伶俐诸般妙，更那堪续麻道学无差错，生的来花样娇柳样柔。知今博古通三教，铁石人一见也魂销……

由此不难看出，妓女之美貌者固然能博得文士们的欢心，然而，能弹、能唱、能说会道，博古通今，通晓三教的高素质的妓女尤能博得文士们的青睐。文士认为这样的妓女连“铁石人见了也魂销”。且不论这种说法夸张与否，但至少证明了色艺双全的妓女在元代中是很有市场。

元代妓女姿色才艺一旦被达官显宦看中，便难免被强行占有。《青楼集》中所记录的如喜春景被张子友平章“以侧室置之”；王金带为邓州王同知所娶；樊事真为同仲宏参政“嬖之”；金兽头为贯只哥平章“纳之”
……我们暂且抛开元代妓女遭遇之悲惨不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色艺双全的妓女，在元代，确实是炙手可热的。

2．文士把妓女视为知音，甚至在与妓女长期交往中相互产生爱慕之情

（1）视妓女为知音

“知音”二字在元代妓女散曲中出现的频率甚高。如“交她一任，知音的则是知音”（王和卿【仙吕•醉中天】《咏俊妓》）；“新梦青楼一操琴，是知音果爱知音”（刘庭信【双调•夜行船】《青楼咏妓》）；“知音人席上知音”（徐再思【中吕•满庭芳】《赠歌者》）
……何谓“知音”？知音即相互了解的人。那元代文士又为何会把妓女看作是知音呢？且看赵明道的套数【越调•斗鹌鹑】《名姬》：“……【圣药王】我岂谎，你诚想，苏小卿到底嫁双郎，因为和乐章，动官长，柳耆卿娶了谢天香，他知音律解宫商……”

如上所述，妓女与良家妇女的最大区别在于，她们具备了一定的技艺，歌、舞、吹、弹，懂诗词，晓音律，这也是一般的大家闺秀所难以企及的，这使她们具备了与文士酬酢的素质，而古代的文士又一般都具有较高的文化修养，他们与妓女的交往，一般更会看重感情的交流而轻肉欲。如上述一例，文士与妓女的结合，主要是因为妓女具备了与文士平等交流的素质，彼此间有共同的话题，文士在与妓女的交往中会获得身心的满足，故以“知音”相称。

（2）文士与妓女相互产生爱慕之情

元代文士与妓女感情交厚者，当数王元鼎与顺时秀。据《青楼集》记载：顺时秀，“平生与王元鼎密，偶疾，思得马板肠，王即杀所骑骏马以口舀之。”
在元人散曲中，有一部分作品就是以文士与妓女的恋情为主题的。元代著名的艺妓珠廉秀，她与胡紫山、关汉卿、卢挚、冯海霖等人皆有交往。但是，珠廉秀一生真正爱过的人是卢挚。卢挚在与珠帘秀分别时，有【双调•寿阳曲】《别珠帘秀》一曲相赠，写得真挚动人：“才欢悦，早间别，痛煞煞好难割舍，画船儿载将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此曲语言虽然通俗平实，但其中蕴含着浓郁的离愁别绪，“空留下半江明月”一句更增添了几分恋人分别时的落寞之感。
另外一位曲家汤式，其套数【双调•新水令】《送王姬往钱塘》，也很有代表性。且看其中的部分：“十年无梦到京师，卧书窗坦然如是，几偿沽酒债，填不满买花资，近柳题诗，又感起少年事……【沉醉东风】讲礼教数虚心儿拜辞，说艰难满口儿嗟咨，蛾眉浅黛颦，花靥啼红渍，向樽前留下些相思，我本是当年杜牧之，休认做苏州刺史……【离亭宴歇指煞】我不向风流选内求咨示，谁承望别离卷上题名字，关心为此，慢教蜂做问花媒，不劳莺唤寻芳友，何须蝶做追香使，春残小洞房，门掩闲构肆，不是我愁红怨紫，青楼赢的姓名留，彩云渐逐箫声去，锦鳞拟待音书至，明牵双渐情，暗隐江掩志，多娇鉴兹，搜锦绣九回肠，扫云烟半张纸。”

这里，作者以唐诗人杜牧自比，曲作也化用了一些杜牧的诗句，如“十年无梦到京师”，“青楼赢的姓名留”则化用自“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最值得注意的是“向樽前留下些相思，我本是当年杜牧之”，这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杜牧《赠别二首》中的其一，诗曰：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这首诗写的是杜牧与一位妓女相爱太深，以至两人离别时凄然相对，杜牧流露出的感情是真挚的。汤式以“我本是当年杜牧之”自诩，目的是要告诉情人，我对你的感情是真挚的。

3．对妓女表示同情怜惜

元代妓女的社会地位较之唐宋两朝更为低下，元代法律视娼妓如“驱口”，驱口原为战俘，后通指奴婢，杀死娼妓可以像杀死他人奴婢一样免于死罪。[在现实社会中，她们更直接、更经常地受鸨母龟奴的盘剥和奴役。真氏的小令【解三酲】，就直接揭露了妓女门的苦难：

奴本是明珠擎掌，怎生的流落平康？对人前乔做作娇模样，背地里泪千行。三春南国怜飘荡，一事东风没主张，添悲怆，那里有珍珠十斛，来赎云娘！

元代文士在与妓女的交往过程中，透过那些秋波笑靥，浅黛低颦，逐渐触摸到一颗颗滴血的灵魂。他们的许多曲作都表现出对妓女的同情与怜惜。还是汤式的【南吕•一枝花】《劝妓从良》，他指出妓女应及早回头，脱离苦海，因为岁月不饶人，青春有限。“妆镜里暗暗的添了白发，酒席上飘飘的过了青春，急回头已是三十尽”。还不如“招一个莽庄家便是良人，嫁一个穷书生便是孺人，苫一个俊孤答便是夫人”，总之，不论从良后的处境如何，总强如当青楼妓女。

4．文士对妓女的嘲讽

尽管文人雅士对妓女不吝赞赏之词，可是由于妓女的社会地位低贱，文人们在骨子里对她们还是存有轻蔑之意的。从众多的妓女散曲来看，文士对妓女的嘲讽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妓女的生理缺陷。这样的作品如【仙吕•醉中天】《妓歪口》、【正宫•叨叨令过折桂令】《驼背妓》、【南吕•一枝花】《嘲黑妓》等。二是讽刺妓女的势利心态。如曾瑞的【南吕•一枝花】《嘲妓家》、【中吕•喜春来】《妓家》、【中吕•快活三过朝天子】《劝娼》三首作品，皆直接揭露妓女嫌贫爱富的狰狞面目。

元代妓女为尼入道者甚多，而这些妓女遁入空门或玄门后的品行十分坚贞，兹举两例：

“李真童，张奔儿女也，十余岁即名动江浙，色艺无比，达天山检校浙省一见遂属意焉。周旋三载，达秩满赴都，且约明年相会，李遂为女道士，杜门谢客，日以梵诵为事，达备礼娶之，后达没，复为道士，节行愈厉。”

“李当当，元教坊名妓，姿艺超人流辈。忽翻然有悟，遂着道士服。段天佑赠以诗曰：“歌舞而今第一流，洗妆拭面别青楼，便随南岳夫人去，不为苏州刺史留，谲馆月明箫凤下，吟窗云散镜鸾收，却嫌痴绝得阳妇，嫁得商人已白头。”

元代文士对这一类妓女，非但没有半点赞赏，反而加以嘲讽。典型的如汤式的【南吕•一枝花】《嘲妓名佛奴》。“不参懵懂禅，先受荒淫戒，才离水月窟，又上雨云台，东去西来，还不了众生债，竟说甚空是空，色是色……”我们从其中可以看到作者对妓女的痛改前非，立志改过自新持明显的不信任态度。

章鱼哥

西塞山前白鹭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