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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font size="4"> 巍巍贺兰,莽莽林海,我的家乡汝箕沟煤矿,位于贺兰山北段腹地汝箕沟煤田。矿区煤炭开采活动最早可追溯到清朝道光九年(公元一八二一年),迄今已有一百八十多年的历史。我的家乡出产的特优“太西无烟煤”,品质优良,以其“三低六高”的特点被誉为“煤中之王”。目前为止,只有越南的鸿基煤与它可以相媲美,其它之处绝无此品种。</font></p>
<p><br/><font size="4"> 一九五四年更名汝箕沟煤矿,五七年父亲就来到汝矿深山,当起了一名下井挖煤的煤黑子。听父亲讲,那时的他们是用背篼从井下往外背煤的,一九六四年无烟煤打入国际市场,汝矿的采煤也从最初的簸箕端、背篼背到皮带运输,从镐刨锹挖到综采机械化,从木支护到液压支架,从多面开采到一井一面。那时的汝箕沟人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么自信有力,因为出口创汇对于汝箕沟人来说,是几代人从贫穷落后走向富强文明的发展史。</font></p>
<p><br/><font size="4"> 我出生在汝矿,儿时的我对汝矿的发展史也是多听父亲讲的,父亲那时当过采区队长,父亲特有的语言天赋和记忆力,让他讲起来汝矿的发展史,不亚于听刘兰芳讲评书“杨家将”,那个精彩,到现在还有老工人一提来都津津乐道。</font></p>
<p><br/><font size="4"> 小时候的我和同伴们也跑到井口去看井下到底是什么样子,黑的不见底的深巷,升井的人除了牙是白的以外,即便是自己最亲的人,那阵也是辨认不出来的。可就是这最黑的东西和最黑的人,养育着我们。</font></p>
<p><br/><font size="4"> 那时的家乡很美,夏天有避暑山庄之称,我们在山里长大的几乎没有见过蚊子。九二年招工去西大滩时,才知道蚊子的厉害,我们几乎全挂了彩。那时挖煤都在大山最底下打巷道直至最里面,井底下是什么样子我们看不见,可是井上矿区的景象,至今让人难忘。</font></p>
<p><br/><font size="4"> 矿区四面环山,挺拔的山峰不但有婆娑飘逸的榆树,还有那一簇簇盛开的白粉色、桃红色的山桃花。那一棵棵缀满果实的酸溜溜,那一枚枚就像相思红豆式的红果果,不但点缀了矿山夏天的景色,同时也是我们儿时最美味的零食。待山桃笏成熟的时节,矿区的家属和孩子,好多都出去揪(采摘),无论是酸溜溜还是红果果,还有山桃笏都是有刺的灌木。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也许是缺乏零食的缘故,总之那时的我们很快乐,没有怕苦的叫喊声,只有比着看谁揪多少,谁的包包最先揪满。揪山桃笏的时候,也是红果和酸溜成熟的时候,我们通常都会揪少一部分的红果和酸溜,不能把包包占住,最主要的任务是揪山桃笏的。红果成熟有深紫和大红,吃起来很甜,有点像现在的苹果味道。酸溜溜那就不能再提了,这阵一想起来就直流口水。山桃笏有一层外皮,揪回去之后,倒在水泥地上要用红砖使劲搓,皮脱落之后,桃笏才露出来,要晾晒干,不然会很苦的。冬天,围坐在炕前,炒上几锅,听父亲讲看过的古书和趣事,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那时我们家还没有电视机。</font></p>
<p><br/><font size="4"> 随后因“太西”无烟煤的名声鹊起,分别属于汝箕沟矿区和内蒙古阿拉善左旗古拉本矿区,都加大了对无烟煤的开采,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可以用“疯狂”这两个字都不为过。煤炭的自然损毁(自燃)占一部分,最主要的是没有合理化的开采,宁夏和内蒙之间的互相开采,加之小窑的偷袭边部,是无烟煤的可开采的用量大大降低。</font></p>
<p><br/><font size="4"> 为合理利用珍贵的太西煤资源,国家把太西无烟煤列入保护性开采规划。根据规划:汝箕沟矿区年产量控制在500万吨以内,今后不再扩大生产规模,古拉本矿区现有生产能力120万吨/年,今后扩大到240万吨/年。可是这些规划来的有点迟,现在的汝箕沟矿区已经被三面围剿,古拉本露天开采到了大岭边上,大岭的这边就是我们曾经的汝矿中学。阴坡是汝矿的出煤主巷,而大峰的露天开采也已经逼到大石头,离汝矿的医院不远。现在的汝矿家属区,就像饺子馅一样,被包在里面,四周开采的隆隆炮声不断,剥离山皮的尘灰飞扬。集团不得不把采煤连队整队的人员分流到宁东新采煤矿区,并且加大迁居力度,大幅度的朝山下迁居矿区的人,名曰改善民生居住条件,其实呢,已经到非迁不可的地步了。</font></p>
<p><br/><font size="4"> 我的家乡现在是满目疮痍,曾经夸下海口说:这座山能养活五代人的人,恐怕也没有想到今天疯狂开采速度,从父辈到我这辈,两代人就见证了矿区的兴衰史。“太西煤”“三低六高”的特点让洗出产品主要用于高炉喷吹、铁矿粉烧结、增炭剂、化肥造气等冶金、化工、科研、及环保领域。太西煤经过专门工艺加工后,可以得到含灰量不足1%的超纯煤,用于特殊化工用途,这是其他无烟煤所无法做到,是我国唯一生产粘结指数标准煤样的企业。</font></p>
<p><br/><font size="4"> 就是这个现代化企业在三年前还是分属三个厂(太西洗煤厂、西大滩洗煤厂、新太华洗煤厂)。三个厂都是洗无烟煤的厂子,为了争夺有限的原料煤,各厂都使出了浑身解数。除了集团规定各矿对口点的统销煤以外,其余不足就四处收购,以增加自己厂的生产产量来增大效益。为了使产业升级、结构合理、产品优化,集团在两年中实现了三厂整合的举措,整合后的“太西洗煤厂“更是发挥了它巨大的优势和能力。去年超额完成653万吨入洗任务,集团也兑现了年初的承诺,给予了全额发放年终奖金的鼓励决定。我们有史以来领到了第一笔可观的年终奖金,厂双职工合起来最低都领到了三万五千多元。在我们欢呼雀跃的同时,从汝矿好友电话那里得知,汝矿井下一线工人的年终奖金才是六千多元,二线、三线就更少,最低的才两千八百多元。</font></p>
<p><br/><font size="4"> 挂掉电话,我把这消息传达给同事崔崔和赵凡,我们沉默了很久,赵凡才说了一句:真是种田的活不过卖白面的,卖白面的活不过卖蛋糕的。这句感伤的话听了让人心酸,我们三个都是汝矿职工子弟,从儿时到现在深知家乡井下一线的危险和脏、苦、累,每下一次井都是行走在生命边缘,可是就因为生产出来的毛煤,没有我们洗出来的精煤值钱,才导致奖金上的悬殊。也许集团公司的奖惩政策是对的,可是没有他们拿命换来的这些毛原料煤,我们这个现代化的洗煤厂还不是坐以待毙。</font></p>
<p><br/><font size="4"> 就是因为这些,我们多少父辈为了汝矿挖煤事业奋斗牺牲了一辈子,到头来连集团公司分配的经济适用房都买不起。那些被整队分流到宁东荒漠的煤黑子弟兄们,大多都是单职工,宁东还在待建过程中,孩子们上学只能到银川和贺兰。可是宁夏银川的房价已经连续两年领跑全国前列,高额房价对这些煤黑子弟兄们来说可望而不可及。父辈们种田没粮吃,吃不饱的情景继续上演着,而今年我厂的任务是710万吨,这已经挑战无烟原料煤的极限开采程度,同时也挑战了我们全厂人员精神状态和设备运转情况。我们继续参与着“疯狂”采、挖、洗、卖的行列。这些巨大能源利益的背后,就是减少地质储量,就是牺牲了大多矿工赖以生存的生命源,也包括我们这些等粮吃的洗煤工人。</font></p>
<p><br/><font size="4"> 下个月婆婆家的经济适用房分下来后,马上他们也就迁居下来,(父亲过世后,母亲随大哥居住银川,我们家姊妹全部离开了汝矿),将后再上汝矿的机会几乎没有,其实从内心来说,我一点都不想上去,我不想看到昔日的青山,变成现在荒凉破败不堪的样子。毕竟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那份感情和那份痛是无法用字眼叙说的,儿时眼中挺拔的青山,飘逸的榆树,口舌生津的酸溜和红果,还有那喷香略带苦味的山桃笏,都随着煤炭资源的枯竭,离我远去了…… </font></p><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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