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诗词之“炼”字

第四桥边 · 发表于 2009-9-1 20:32:45

炼字，自古以来就是传统诗词作者最为介意的事情，所以有了“推敲”二字。
 洛阳诗词研究会副会长、《洛阳诗词》副主编鲍莹珂女士说：“绝句本就叫人不好挖掘东西。读诗需要有丰富的形象思维，还得有丰富的阅历和深邃的理性思维。”“创作的过程中，作者有很多的思想，但只有20个字或者28个字可以运用，这就很难为情，取舍是个困难，用哪些字来表达自己的思想，用哪些字能够表达自己的感情，起承转合是否恰当，都是绝句最为难做得。”（对《小议五言与七言》的评论）这就是为什么要炼字的原因。
 如宋代王安石写《泊船瓜洲》时，对“春风又绿江南岸”一句，先由“到”改“过”，又换“入”，再而“满”，最后炼出“绿”字才心满意足。这些例证枚不胜举。
 然而炼字之意不在于字本身，而在于意，所以为“炼”，是因“造意者为难工”（宋?欧阳修《六一诗话》）之故耳。所以清?沈德潜在《说诗?话》中说：“古人不废炼字之法，然以意胜，而不以字胜。故能平字见奇，常字见险，陈字见新，朴字见色。”万不可“挟以斗胜者，唯难字而已”。（同前）
 我们以唐?杜甫之《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尾联为例试析之。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走过长江三峡的人都知道，没走过的也听人说起过：峭崖壁立，江面紧束，航道曲折，水流湍急，舟行如梭，所以用“穿”，“巴峡”、“巫峡”代指三峡；出“巫峡”到“襄阳”，江阔水直，滩少流急，顺流疾驶，所以为“下”；从“襄阳”到“洛阳”弃舟换车，风尘仆仆，所以是“向”；由于“穿”、“下”、“向”三个字有如神助，使得“即”、“便”两个副词也变得生动愉悦起来，可谓炼字高度精确，其精确更在于其“意”之所在。
 其时，诗圣并未成行，而是闻说此捷激情荡漾所作的想象之诗。我想我们可能都会有这种感受：急切恨不能立时。如果成行，则山高路远，水险滩阻，对于饱经战乱流离之苦而急于返乡为国效力的游子来说，必然是急之不速、恨之不达、望眼欲穿才对，何来如此“快意”？也正因为没有成行，才有了一种“意念”，才可能准确、形象而完美地表现出想象中飞驰的“快意”来。
 太白有《早发白帝城》曰：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也是太白在发配途中至白帝城时，收到特赦令喜悦而作，从“早发”可知亦未成行，或者说即将成行，诗中所描绘的依然是因心情所致，主旨也在一“快”字，因“快”而彰显其愉悦。吴小如先生也说：“直说船快，那自然是笨泊；而这个‘轻’字，却别有一番意蕴。……顺流而下，行船轻如无物，其快速可想而知。……诗人历尽艰险重覆康庄的快感，亦自不言而喻了。”
 我前段时间作了一律《端阳得七律》曰：
闻声知雨送诗频，今夜想来无月邻。
风冷枝头催雁影，云愁深处有孤臣。
红梅妖冶雪中意，白发飘零世外因。
莫见老夫归淡雅，当年哪个不怀春？
 今年端阳有雨，所以说“无月”，原诗后跟“临”字，因觉气短，斟酌再三，选用“邻”。用“邻”是因为“孟母三迁”其宅为子选邻之故，更因为唐?李延寿《南史?吕僧珍传》中有这样的记载：“初，宋季雅罢南康郡，市宅居僧珍宅侧。僧珍问宅价，曰‘一千一百万’。怪其贵。季雅曰：‘一百万买宅，千万买邻’。”古人如此重视选邻，可见良好的人文环境对人的成长和生活是多么的重要。
 古人亦多选月为邻，如宋?欧阳修说：“今宵谁肯远相随，惟有寂寥孤馆月”（《玉楼春?洛阳正值芳菲节》），苏轼说：“与余同是识翁人，惟有西湖波底月”（《木兰花令?霜余已失长淮阔》），萧泰来也说：“知心惟有月”（《霜天晓角?梅》），看来是以月为知己啊。我为什么要选月为“邻”呢？月色皎洁，如霜如水，清夜无尘，月华如练，那种幽清、静谧、纯洁、甜美之境界，每每引人遐思。这是一种理想之境界，也是一种至纯至美至真之追求。
 所谓邻，就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如“我”欲垂钓，月卧江心；“我”行陌路，月逐山梁；“我”倚栏杆，月挂柳梢；“我”横帷幔，月印窗纱。可谓人在江湖，月在“我”心也。
 俗话说：“环境造就人才，环境也会埋没人才”，孟子也说：“予岂好嘲咏风月哉；予不得已也！”所以“邻”就又勾勒出了一种悱恻情愫，其实是同时表达了一种追求无望之无可奈何（后三联就是这种窘况的解释），而这种无可奈何传达的是一种积极用世的情怀。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发现，炼字的好处在于：
 1、更加准确地表情达意；
 2、扩展内涵和寓意；
 3、凝练语言；
 4、升华情调；
 5、彰显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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