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殇

养书堂 · 发表于 2009-11-17 16:12:24

驱车到乡下小镇看望父母，车离开大街拐入通往父母住居的中心学校的小路时，一个人突然横过马路，紧急刹车，一看，那人蓬头垢面，一身破烂的，污浊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长衣长裤挂在高瘦的身子上，一根草绳捆在腰际，灰蓬蓬的头发和胡须应是几年没有梳洗过，让人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现在的他，赤着脚，站在路的中央，张着嘴向我们茫然的傻笑着，是个疯子！我的心不由的闪过一丝疼痛，因为，这个疯子，我是认识的，他是文，是我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文。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听说是失踪了，不知流浪到哪方天地了，人们议论着他，但也没听说有谁去寻找过，没想到又回到了生养他的小镇。现在的他，更瘦了，1米8左右的身子，更显得晃晃荡荡。想必，在外的流浪，遭受过不少的苦难吧？看他傻笑后踽踽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由长叹：可怜的文呀！ 
 文和我是同学，也是老家时的邻居，两三岁时死了母亲，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小时候的文，很善良，也很文静，不和别的孩子打打闹闹，别人游戏，只是乖乖的一旁观看，所以深得邻里和家人的喜欢。上学后的文，很认真刻苦，成绩一直很好。在班上是老师的好学生。很少和同学交往，坐在我的后面，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自习课常喜欢和我说话，不说闲话，只是说：“杨同学，请回答个问题。”然后提出诸如“请客观的评价一下唐太宗”之类的历史问答题或是“中国的最大油田在哪”的地理问题。，而且往往不等我做出回答，就抢先说出来答案，然后自己呵呵的笑了。中考时，全班连复习生一起考上6人，他是其中之一。 
 高中后，不在一个班里了，但有关他的成绩，还是很清楚的，每次考试，光荣榜上有他的名字，他的祖母父亲都对其寄予厚望，他自己也是信心十足，回家遇到我时，还关心的询问我的学习情况。只是，7月高考后，就不见了他的身影，我知道，他以几分之差落榜了。 
 不知道他去了哪，是否复习了，有人问他家人，也支支吾吾。有一天晚上独自到禾场散步时，听到夜空中传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大声诵读，抬头望去，朦胧的月辉下，只见文站在他家楼上杂物间的窗口边，对月高诵着，呼他，不予搭理。很是纳闷。接下来几天晚上，都听到他在月下的读书声，而白天，同样是看不到身影的。才知道，高考分数出来后，他就闭守柴楼，不再见人，繁忙的双枪，也不参与。和几个同学想去劝劝，其家人拒绝，他自己也不理睬我们在窗外的呼叫。不久一段时间，读书声没了，不时传来哭声，再后来，窗里是一片寂静。 
 一个学期归来，就听叔婶们说，文疯了。疯了的文，将自己的书一本本的烧掉，边烧边笑，那笑很让人心痛的。之后，每天跟在父亲身后去劳动，但很少开口说话。我在禾场遇到过一次，招呼他，冷漠的看我一眼，那眼光，很是陌生。他认不出我了。 
 之后的文，遭遇很惨。先是疼爱他的祖母去世了，一个家，就剩下他、哥哥和父亲三个男人，没有女人的家，从此便不再像个家。就那么凑合着过着日子，不久，父亲病倒了，他的大山也倒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几个姑姑有时过来招呼一下病兄疯侄。后来父亲走了，无法生活的哥哥外出打工自寻生路，文就一个人在家，家中的红薯，土豆就半生不熟的吃完。有时姑姑送点吃的过来，一次吃完，接着饿上几天。后来饿得熬不过，就外出寻找吃的，到包子铺，水果摊前，称人不备就拿，店主大都可怜他，只是骂骂他，也不追打。 
 就这样二十多年过去了，文继续疯着在小镇上晃荡着，小镇上的人们以各种方式给予帮助，红白喜事的剩菜剩饭都给他留着，逢年过节也给他送去几个粽子月饼糖果的。冬天到了，这家给他一件旧的棉袄，西家给他找双旧棉鞋，夏天，几个大男人把他架到湖里，用上半块肥皂强行给他洗个澡，拉到理发铺将垂肩的长发剪掉。摸着光光的头，文会开心的咧开嘴笑。后来忽然发现没看到他晃荡的身影了，人们在关心的谈论，有人还跑到他家看是否出事，结果不见人影，知道是离开小镇了。替他担心在外被人打，也担心着饿死在外面。没想到，一年后，他又悄然回到了小镇，只是更瘦了。
 文的疯癫，当初给小镇上的人们带来很大的震撼，之后，家长们在对待孩子的学习上，都能有正确的态度，小镇上的孩子，学习反而更好。文，作为高考的牺牲品，成为小镇人们的活教材。这，是疯了的文想不到的了。

[此贴子已经被水云间于2009-11-17 17:18:33编辑过]

养书堂 · 发表于 2010-3-19 14:25:00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月上贺兰在2009-11-18 20:22:23的发言： 
看完此文心中很难受，难受之余值得我们深思啊！</div>
这不是文的个人悲剧。而是现今教育制度和社会制度造成的社会性悲剧。值得每一个人，尤其是制度的制定者们好好深思。

养书堂 · 发表于 2010-3-19 14:22:42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水云间在2009-11-18 17:25:47的发言： “文，作为高考的牺牲品，成为小镇人们的活教材。之后，家长们在对待孩子的学习上，都能有正确的态度”。其实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一直认为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跳出农门，才能成才。而人们忘了，“三百六行，行行出状元”，工作无分高贵与卑贱，从事喜欢的工作，就能享受到成就感的喜悦，这就是幸福。 </div>升学不是唯一的出路，就如水云所说，行行出状元。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但愿文的悲剧不重现。

月上贺兰 · 发表于 2009-11-18 20:22:23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水云间在2009-11-18 17:25:47的发言： “文，作为高考的牺牲品，成为小镇人们的活教材。之后，家长们在对待孩子的学习上，都能有正确的态度”。其实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一直认为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跳出农门，才能成才。而人们忘了，“三百六行，行行出状元”，工作无分高贵与卑贱，从事喜欢的工作，就能享受到成就感的喜悦，这就是幸福。 </div>
看完此文心中很难受，难受之余值得我们深思啊！

水云间 · 发表于 2009-11-18 17:25:47

“文，作为高考的牺牲品，成为小镇人们的活教材。之后，家长们在对待孩子的学习上，都能有正确的态度”。其实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一直认为只有考上大学，才能跳出农门，才能成才。而人们忘了，“三百六行，行行出状元”，工作无分高贵与卑贱，从事喜欢的工作，就能享受到成就感的喜悦，这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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