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布衣诗侠阎尔梅》

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8-12 15:46:43

第一章 日月堂传八世梅 天生奇异耳大白
 
?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是他?。 
 这是伟大诗人李白在开元二十八年五月来山东游历，经下邳过兰陵，闻酒香弥漫，见酒旗飞舞，于是痛饮神往已久的兰陵美酒，触发灵感写下的不朽诗篇。这诗中提到的?陵就是现在的山东兰陵镇。
 
 兰陵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名人辈出，古代荀子、孟卿、孟喜、萧望之、王良等人，都出自兰陵。这萧望之，是萧何的六世孙，为官刚正不阿，后遭宦官陷害，被迫自杀。其墓就在现在的兰陵镇小仲村（实为萧冢村）。
 
 历史的车轮碾过人世间的兴衰，进入了明代万历皇帝时期。这个时候，大明帝国开始衰败。万历皇帝初期，当朝首辅张居正推行新政进行改革，改革的十年为大明王朝取得了辉煌业绩，让陷入内困外患的大明帝国，出现了自中期以来最为辉煌的时代，王朝面貌焕然一新。但改革的措施也得罪了不少权贵引起当朝的官员顾宪成等人的批判和反对，尤其是张居正为了改革而引发的“夺情事件”造成“五直臣”被打板子或流放。
 
 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张居正病逝，尸骨未寒，长久被新政约束的万历皇帝及其他反对改革的大臣对张居正以及他实施的新政进行了清算。结果在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年）张居正被抄家夺谥，改革政策被废除。就连张居正的尸体也差点被挖出来。万历皇帝的这一举动造成大明内阁大臣们，不再敢有所作为，人浮于事，无所事事。内阁的消极怠工，引起了朝内以顾宪成为首的大批言官的不满，他们频繁地发表议论，批批评内阁，表达对内阁不作为的不满，内阁大臣们也纷纷提出自己的见解，你一伙，我一帮，一时间，朝内出现了党派之争。什么东林党、宣党、昆党、齐党、浙党、名目众多。
 
 各党派之间往往围绕一件事情大搞阴谋，搞个你死我活，朝内先后出现了“国本之争”、“梃击案”、“并封三王之争”。不停的争斗，使得大明朝廷政党格局不断洗牌，时任史部，文选郎中的顾宪成在不断的党争中被对手击败，削官为民，回到了江苏无锡老家。此后的顾宪成开始在无锡讲学，后又修复了前人留下的东林书院，成立了新的东林书院，大批失去仕途的人纷纷涌向东林书院，一时间“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不同的人物在这个大明王朝的土地上演绎着各自的人生悲喜剧。 
 
 尽管这时的大明王朝日趋没落，但这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兰陵依然显得平静繁荣，百姓是不问你朝廷的党派争斗的，大家只享受着平静的生活。在兰陵有一姓褚的大户人家，家境富饶，子孙后人读书明达，家设馆邑遍请名儒教授族人和乡人读书。名儒之中有位老先生，沛县人氏。此人姓阎名环，字文泉。老先生是当时的太学季子，勤学博文，为远近师表。
 
 文泉老先生有三子，长子思忠、次子思默、少子思讷。思忠、思默两人在先生的老家沛县已经成家立业，只有小儿子思讷年幼，阎老先生带在身边。爷俩靠老先生教书的馆金生活，可这老先生喜欢喝酒，馆金收入往往不足支付酒资，年终家里萧然四壁。他的小儿子思讷跟着他，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但这孩子天资聪明，一心学业，也不在乎生活的艰辛，勤苦读书寒暑不辍。为此，他平时拾牛粪晒干，积攒起来，每到晚上，就点燃干牛粪照明读书。冬天，这年幼的思讷就到田野里捡棉种，收集棉种上残留的棉絮积攒在竹筐里，然后将双脚放入筐中取暖。他刻苦钻研毛诗，编著古今文章数百卷，读书过目不忘。自书座右铭自勉：“百勤能补拙，一懒便成愚。”
 
 明万历癸巳年，思讷被督学御史，姚公渭录为博士弟子。次年夏，文泉老先生在贫困潦倒中去世，思讷居丧一如古礼，归沛葬父。文泉老先生去世后，思讷学业有成，在父亲生前老友的帮助下继承父亲的事业做了教书先生。平日里辛勤耕耘，或教授故里、或徐州、或丰县，多所教馆教书。后来娶吕氏为妻成家立业。 
 
 这吕氏是沛县富豪的千斤小姐，生于万历庚辰年闰四月二十五日亥时。她淑德善良，敬慕思讷才华，不嫌思讷家贫就嫁给了他。婚后这吕氏躬自操作，辛勤三十余年家业稍稍兴起。她性格善良，平时自家虽不富裕，但见到邻里乡亲饥寒，常常伸出援助之手，家业兴起之后更是与人为善，有求必助。后来被乡亲誉为远近闻名的老善人。
 
 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河决沛县四堡口，太行堤陷落，水灌沛县城。湖水入夏村，横冲运道。而后大疫，死者数千。阎思讷的妻子有孕在身，为保母子平安，思讷将沛县的家业交由家人打理，携妻及丫鬟，复返山东兰陵，在父亲的学生褚氏家避难。褚家身为思讷父亲的学生，又将其儿子交与思讷做门生，阎世为师褚世为门人，在当时传为美谈。
 
 说起这褚家，有一聪颖后生名德培，字集禧，号嵩华，别号元在，生于明万历十三年。这孩子生而颖慧，酷爱读书，维文维武。十岁时即能操觚为文，当时峄县县令解经邦一见面，甚感惊异，称赞道：“此大器也!日后必为国家栋梁之材。”。在阎老先生的调教之下，这褚德培二十岁时便为博士弟子，名声传遍齐鲁。万历乙卯科(1615年)参加乡试，夺魁得中举人。崇祯元年进士及第。阎先生的名声也因教出了这个学生大振，成为一方名师。这些自然是后话，再说这阎先生一家来到兰陵，生活还算安定，在褚家被视为上宾。
 
 这年农历九月十二，（1603年10月16日），喜鹊闹门，吕氏生下一子。当接生婆告诉思讷时，思讷喜出望外。再看这孩子生的奇异，一双耳朵既大又长，成白色，耳白过于面，凡阅之者无不称奇。
 
 古人云：“奇人有奇貌，必有奇志也。”景文公见儿子相貌奇特大悦，随为儿子取名叫尔梅。白耷，字用卿，又一字叫古古。同年徐州府万寨的万家也喜得一子，名寿祺，字介若，一字内景，号年少。这两孩子日后在明朝的诗坛和政治舞台成一时风云。
 
 当阎尔梅长到抓生时节，母亲吕孺人将其置于客厅，地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各式经商、务农、演武用品，让尔梅满地爬抓，测其日后前途和志向。这虽无科学依据，但徐淮地域皆有此风俗，现在仍有延续。小尔梅看到如此多的玩物高兴地嬉笑着，满地爬抓，但最后只有笔和刀紧握在手。母亲高兴地说：“我儿日后定是文武之才！”
 
 人生如梦，光阴似梭。转眼尔梅已经长到五岁，在父亲的熏陶下熟背诗文，聪颖活泼。无论什么事情喜欢追根问底，因他奇特的相貌，伙伴们习惯称他为白耷，习以为常尔梅也乐于接受。因家人是流寓兰陵，同姓人很少。这小尔梅就纳闷了，人为什么有不同的姓氏？都住在一个地方，为什么不姓同一个姓呢？阴曹地府有个阎王爷，我怎么和他一个姓呢？
 
 坐在院里专心思考着这些问题，尔梅感到茫然。“尔梅，出去看看你爹回来没？你去迎迎他我们准备吃饭。”母亲在屋里连喊几遍没人应声，以为这孩子又出去找小伙伴们去玩了，于是走出房门准备去寻找，到院子里一看这孩子正在自己发呆呢！母亲的到来尔梅浑然不觉，看此情景母亲以为孩子病了，忙用手去试他的脑袋，这下把尔梅吓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娘，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儿子，想什么呢？这么认真？连我叫你都听不到？”
 “娘，你叫我？什么事啊？”
 “娘想让你去迎你爹，回来吃饭！没想到你自己在这发呆，我还以为你又跑出去呢，告诉娘在想什么？和伙伴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事情发生，娘你放心吧，我和他们好着呢。”尔梅摇着娘的衣襟，撒着娇，把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娘听。“呵呵呵呵呵呵，儿子小小年纪居然想这么多问题，有出息。”母亲高兴地夸着尔梅。说笑间思讷已经回来了。
 “哈哈哈哈，家里有什么喜事吗？看把你们高兴的？老远就听到了你们的笑声。” 看到相公回来，吕氏忙拉着尔梅的手，随丈夫一起进屋准备开饭了。
饭后吕氏将儿子的问题告诉了思讷，思讷回头笑着看看尔梅说：“想不明白？想知道？”尔梅急切地点点头。“好吧，过来爹讲给你听” 思讷放下手中诗稿把尔梅抱在腿上绘声绘色地讲来。
 “参天之木，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草木祖根，山祖昆仑，江河祖海。这人之祖何也？人祖其姓也。子随父姓代代相传。”
思讷摸摸尔梅的头，问道：“懂吗？儿子。”尔梅点点头，继而问道：“那他们怎么姓褚我们为什么又姓阎呢？”“问的好！听我慢慢给你讲。”思讷笑着说，心想这小子还真难对付，刨根问底的。
 “姓氏、人名都是人类社会中不可缺少的符号，其中姓氏是家庭的标志，人名则是个人专有的，这样就把不同的家庭和个人区分开了。古代社会先有姓后有氏。姓与先人图腾崇拜有关，人类在繁衍过程中，往往与一些动植物或活动地域有关系，就以此为姓，到了人类的母系社会因人为女生，所以姓就代表不同母系血缘关系的人群。氏是姓的衍生的分支，为古代贵族的标志，宗族系统的称号。姓决定人与人之间是否能通婚，氏则区别人祖先的贵贱和出身” 思讷努力地给孩子讲着人类姓氏、人名的由来和发展，阎尔梅似懂非懂，但也听的津津有味。
思讷看着听得入迷的儿子，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我们为什么姓阎，那是因为相传在周朝的时候，周太王有三个儿子，长子叫泰伯、次子叫仲雍、小儿子叫季历。到了周武王的时候，武王伐纣灭商创建了西周，他封泰伯的曾孙仲奕阎乡为爵，仲奕便以其封地作为姓，一代代传承下来，他的后人就因此而姓阎了，其他的姓氏都因各自不同的祖先传承下来，就形成了现在不同的姓氏。至于阎王只是人们在神教中想象出来的一个人物，希望他来惩治人间的罪恶。”
“好了，儿子，我该去教学了，有空我再和你讲，快点长大读书，就会什么都明白了” 思讷说着话把尔梅放下，走出了家门。父亲的话在尔梅心里种下了读书的梦想。
 
 为了实现上学读书的梦想，小尔梅更加懂事，平时缠着母亲教他认字，听父亲吟诵诗词，无形之中长了不少见识和学问，和同龄伙伴相比更显聪颖早慧，不觉这小尔梅已经七岁，到了入学读书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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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8-12 15:47:09

明万历37年，（1609年）七岁的阎尔梅终于入学读书了。上学第一天，先生让每个学生站起来，向大家介绍自己的情况，一来便于大家认识，二来先生通过学生的自我介绍观察一下各自的语言表达能力。轮到尔梅了，你看他举止有礼，站起来面对先生鞠躬行礼，接着摇头晃脑的说：“吾乃阎王同姓，名曰尔梅，只因生来耳大白，人称白耷。家居山东兰陵地……”
“不对，先生他说的不对，白耷家不在山东兰陵地，他是沛县的。”这褚家小伙伴还没等尔梅说完就站起来纠正。
“什么？沛县的？我怎么不知道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尔梅惊讶的回头质问着伙伴。
“我听我家大人讲的，不信回家问你爹娘！”小伙伴认真的回答着。先生看两个学生因尔梅的家世争吵，赶忙向前制止，让其他学生继续介绍各自的情况。放学的铃刚一敲响，小尔梅就急切地跑去别的教舍找父亲去了，盼着从父亲那里证实伙伴的说法。看着儿子天真渴望的眼神，思讷陷入了深思。回家的路上思讷牵着儿子的小手讲起了家世。
“在明朝永乐二年（1404年）山西太原府有一人名叫阎诚，因经商南迁，在江苏丰县沙河畔建村落，他的弟弟阎景，率众迁至河南夏邑阎阁。因为是在明朝迁入丰沛，所以立堂号为日月堂。阎诚被丰沛阎姓尊称为日月堂一世，阎诚的儿子阎仲祥被尊为二世人, 阎仲祥的儿子阎有德、阎有才称为三世。
阎有德生有三个儿子分别是，道、斌、春。其中阎斌的儿子叫阎勇，字太学到阎勇这辈日月堂已经有五世人烟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尔梅听的入迷，父亲的停顿让他心急。
“后来阎勇迁居在沛城东微山湖畔。丰沛阎姓后人称阎勇为太学公，太学公貌相奇伟，年轻的时候以国子生的身份游学京师三年。勤劳治家，家境逐渐饶富。明嘉靖三十二年春，徐淮地域大饥荒，沛令好大喜功，将沛之灾情隐瞒不报。朝廷让少司寇吴鹏来徐淮赈灾，沛人饥寒交迫乞赈，而吴公不发。阎勇将粮船拦于运河之上，求见吴公陈述沛之灾情，力谏太宰曰：‘即不赈，沛靡，子遗也。矫诏之义不可，令长孺独有千古！’吴鹏听了阎勇的陈述非常震惊，同意更改旨意，赈济沛人。吴太宰命令立即将赈灾粮船停泊在阎勇家，矫诏书，将沛邑官仓全部打开，放粮赈济沛县灾民，官仓粮食不足，阎勇自出藏囤五百，以倡导富者捐粮。
阎勇的义举感动了吴太宰，吴鹏深为嘉许，欲举荐阎勇做官，阎勇不乐仕途坚决推辞。吴鹏擅长画梅花，随泼墨画梅花数十幅，赠与太学公阎勇，并举酒称赞曰：“古翰清芬士之品也，惟君家其永有之！”。两人成为金石之交。后沛县人们想为阎勇建筑祠堂感念其赈灾之恩，阎勇坚决反对，其德不肯张扬。”
“这人厉害！真是有情有义有本事”尔梅听着父亲的讲述，被故事里的人物打动，不停地发出赞叹。“知道这人和你什么关系吗？”“和我有关系？”尔梅惊讶的挠着头，望着父亲。“是的，这人就是我的爷爷，你的曾祖父！看到家里墙上挂的那么多梅花画吗？那就是吴太宰送你曾祖父的，为了纪念你曾祖父这一义举所以我才给你取名叫尔梅。”
“再后来你曾祖父有了你爷爷，也就是我父亲，他老人家名讳环，字文泉。在沛县时你爷爷是太学季子，勤学博闻，为远近师表，性峻不能容人之过错，然而事后不记在心，常常忘去。他生性洒落，落落负大志，不问家人生产劳作的事情，善饮无虚日。
明嘉靖乙丑年，黄河决堤。阎家丰沛家舍尽没水中，土田荒芜，你爷爷移居北庄，距旧居七里许。我三岁时正遇北庄大火，家产付之一炬，家境逐落。
你爷爷有三个儿子，长子思忠、次子思默、少子思讷。这思讷就是你爹我了，思忠、思默是你两个大爷，继承祖业在沛县生活。你爷爷年老之时好酒，将家中全部资产授与你大爷阎思忠，独携我来教授异乡山东兰陵。
你爹我十一岁时，祖母朱氏去世，十二岁母亲仇氏去世。大哥二哥独自立业，自己随父文泉公奔走于丰县和山东兰陵。靠兰陵楮氏给与父亲教书的馆金生活，借主家之力肆力读书。”思讷向儿子讲述着家世，想想自己的艰辛，未免有些伤感。
阎尔梅听着父亲的讲述，紧紧地抿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思讷用手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继续对儿子讲着：“你爷爷去世后我就回到了沛县，在你快出生的时候沛县遭遇洪水，我带着你母亲就来到了这山东兰陵。到你这辈我们阎家日月堂里已经是八世了。”听完父亲讲述自家家族的兴衰变迁，尔梅暗暗发誓一定要勤学苦读，成就一番事业。
少年的阎尔梅心里树立了祖辈的光辉形象，以此为楷模，每日苦读。一日晨读来到兰陵思萧冢旁，远远传来一阵幽雅的琴声，不知不觉寻声而去，在离坟冢十米处有三间草房，草房构造颇具古风，房子四角犹如翘起的犀角直向天穹，房前一个很大的青铜香炉，冉冉地升腾着香烟，婀婀娜娜。尔梅听着房内的琴声如哭如泣，情不自尽地吟唱起来：
楚歌满山兮暮风吹，
天之亡我兮何足悲。
顾虞姬兮将别离，
骓兮骓兮将别离。 
琴声嘎然而止，片刻琴声又起，这曲子要比先前明快悠扬。尔梅听的入迷,情不自禁和琴而歌：
伯牙鼓琴遇知音，
席地心拨琴。
万种悠扬绕梁馨，
咯起了，音随意转神律沁。
韵味隽永，
夜静銮铃，
子之心曲入琴。
巍巍乎峨若泰山，
洋洋乎水潺。
忽如弹捻丝弦远，
云蒸霞，
铮琮作响亦自然。
高山仰止，
流水不断，
如泻万丈激源！
房内操琴者停琴而赞：“好曲子！先生可否进来一叙？”尔梅听里面招呼自己，连忙卷帘而进，一边说着：
“打扰先生了，请多多包涵。”人进声落，鞠躬施礼。琴者见是少年不禁惊讶，忙问：
“这位少年，可否也来演奏一曲？”尔梅又施一礼连忙回话：“先生恕后辈不才，我不会也。”
“不会？那你怎么知道我前曲是霸王别姬，后曲是高山流水？所歌正如曲理？”
“后辈听先生琴声不由自主而歌”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不由自主，知音当如此！知音当如此！”
“请问少年姓名？家居何处？”尔梅将自己的身世一一回答。听者又是一声大笑。尔梅不解，那人看出尔梅的不解忙说：
“你原来就是思讷老弟的公子，难怪如此聪慧！不错，不错！”。
“原来前辈认识我爹，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学琴，请先生收我为徒。”尔梅说着，双膝跪倒在地。其实这琴者看尔梅如此聪明早有此意。大摸大样的坐着对尔梅说：
“答应我一个条件，别让你爹知道我在教你，不然他会笑我班门弄斧，以后每天早晚各来一次，我教你琴曲之法”。
“徒儿遵命”就这样尔梅从师学起琴来。
寒暑春来，尔梅已是十岁少年。这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北风呼叫，尔梅学琴回来，路过寺庙，平时路过心里总是沉醉于老师教奏曲子的旋律中，没在意观察过这寂静中的庙宇，今天大雪想进去躲躲风寒，于是就直接向寺庙走去。正要扣门只听院内传来威震四方的练武声，只见两个少年光着膀子展、转、腾、拿威风凛凛，大雪虽是飘洒，但两人头上冒着热气。
“厉害！”尔梅大声赞叹！
“什么人敢偷看我们习武？”话音未落，尔梅象做梦似地就被人家摔在院里的雪窝里。也许是天气寒冷，也许是学习劳累，亦或是冷不防的惊吓，还是对方用力没留情面，尔梅趴在雪窝里没了知觉。当他醒来两少年正焦急地围在尔梅的被窝边。
“哈哈哈哈你可醒了，白耷你把我们吓死了！”尔梅仔细一看俩人正是自己平日的伙伴张虎和张彪弟兄两个。起身就一头向老大张虎顶去！张虎不防栽了一个脸朝天。“哈哈哈哈哈哈”三个少年同声大笑。
这张虎弟兄两个家境贫寒，无钱上学，平日里帮父亲在铁匠铺里打下手，兄弟两个生的高大，被庙里的武僧看中，晚上就在庙里从师习武，几年下来，年纪虽小但也有了一身的本领。
“我进学堂念书，又跟师傅学琴，父亲平日还要督导我写字、作画，几年没和你们在一起疯了，你们竟偷偷地躲在这里修炼啊！以后教我练武，我教你们认字读书怎么样？”
“好！这个主意好！”
“师傅”张虎和张彪回头看着手端姜汤进来的师傅，不约而同的叫着。
再看这手端姜汤进来武和尚：他身高八尺有余，威凛凛一双浓竖眉，火急急两个豹环眼。肌肉横陈，身如铁塔难撼动，声如洪钟震山倒。活生生一个鲁智深在世！
“师傅在上，受徒弟一拜。”尔梅机灵，没等这和尚反应过来，拜师头就已经磕倒在地。
“呜呼，哈哈哈哈”“小子真是鬼机灵，我收了！”张虎、张彪高兴地跳了起来。
儿子早出晚归的举动，引起了父母的警觉。“这孩子天天晚上出去，在外边干些什么啊？可别学坏了”又见推碗拔腿就跑的尔梅，母亲问着父亲。思讷也感觉长期这样的儿子有些不对，就对妻子说：“我去跟踪他，看这孩子到底在做什么！”思讷暗中跟随尔梅来到萧冢，听着草房里琴声和讲课声，心里感到高兴和欣慰，更是对授者怀有无比地感激。站在房外说道：“萧兄如此待小儿，愚弟有礼了。”
“哈哈哈哈哈景文老弟，进来说话。”两人一阵寒暄，谈笑风声。尔梅见父亲进来，赶忙跪倒在地：“师傅，可不是我告诉爹的，我不知道他怎么来的。”
“哈哈哈哈哈，你这浑小子，跟着高人学艺居然瞒着你爹，看我不揍你！”说着思讷扬手就打。老师赶忙拉住“老弟休怒，老弟休怒，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怕你笑我。”“哎呀，萧兄你太客气了，你乃大学问家萧望之先圣后人，愚弟怎能比，有您育儿我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原来尔梅的这老师乃西汉大臣萧望之的后代，名思陵，字用功。住山东枣庄，为悼念祖先在祖陵前建思陵斋，每逢先人忌日来此小住，弹琴吟诗，也是天生缘分被尔梅遇到，拜为师傅，也许命中注定有这份师徒缘分吧。萧思陵和阎思讷，平日里虽相隔数十里地，但彼此欣赏各自的才华，多有诗文来往，是很好的文友，现在儿子又做了萧思陵的学生更是亲近一层。不容萧思陵推托，爷俩把萧先生迎到家中，重施拜师礼仪，香案酒席摆好，尔梅又对父亲说起了那武师傅，大家高兴起来，一定要接来家中，一起举行拜师礼仪。这个晚上家里真是热闹非凡。琴声、歌唱声、练武的呐喊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传向远方。 
思讷居兰陵，辛勤耕耘其门人成材者多人，尤其是褚德培的聪颖好学，给尔梅做出了榜样。他更加刻苦读书，十岁的少年阎尔梅，就开始攻书法、诗词显示出横溢的才华。山东大地耿直豪放的古朴民风，更熏陶出少年阎尔梅仰慕历史豪杰的万丈豪情。
楚歌满山兮暮风吹，
天之亡我兮何足悲。
顾虞姬兮将别离，
骓兮骓兮将别离。
这一曲垓下歌，少年阎尔梅唱出了“天之亡我不足悲”的豪情，和追忆霸王项羽的惋惜情感。由此而引出了一段师徒情缘，使得他一生受益匪浅。
再看他的“大风歌”更显示出他的文才和大志。
大风起兮云四驰，
布衣出门兮天子归。
斩白蛇兮逝乌骓，
群雄发难者尽平夷。
欢呼父老兮桑梓辉，
擎筑酣饮兮忽然悲。
何以安刘兮人不知。”
十一岁的阎尔梅初下科场，一篇《人才论》让考官大惊不已。“天能生才不能用才，君能用才不能成才。成之者，世也。天下之生久唉，一治一乱，治、乱不同，故才之本末即于此尽见之。书曰：“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是天下，从未有生不自天之人也。无生不自天之人，安得有生不自天才？
而我独谓其不能用才者，何也？夫人生瓮牖绳枢之微，白首寂寞忽遇知音之主。如田千秋不过以一言感悟，数月取宰相封侯，当其时岂逐意富贵之如此其速耶！
由富贵之，具人主操之，欲予则予，天固不得而夺之也。或曰此即天意也。君子亦论其事而已诶。意则何凭之有？事固然者也，意不可知者也。论事上则有一岁九迁之泽，下有捐躯图报之思。论意则侥幸者得以借口谓：“富贵吾所自有，且吾之才智学问自应得此”。及罗罪辜则又谓：“气数使然。”
“夫享朝廷之恩而不知感味修省之义，而徒诿之适然之数。进不思尽忠，退不思补过。此臣节之所以日趋于薄，而仁人君子之所恸心也岂非重与天而轻与君者之咎也哉！
古今称才盛者莫如唐虞成周，然始有尧舜无禹臬陶，有禹臬陶而无尧舜可谓唐虞？有成康无周召，有周召无成康，可谓成周呼？唐虞成周世也，尧舜成康之君臣才也，春秋世也，仲尼之师弟子才也……”
甲寅年，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景文公举家返沛，从游者很多。景文公在沛设科务，敦仪伦严明，教举止必以礼。虽和父亲一样善饮酒，饮多而大醉但不乱诗文。性情刚强而谦让多善事。如邻居张姓，侵其地反加横逆，景文谨避之让地丈尺，张氏惭愧，出资作为买地钱，景文却谢辞。又有一豪邻，喜欢养鹰犬，鹰犬入邻居篱内被伤，豪邻恃强，勒索邻居，邻居家贫欲卖儿赔偿。景文知道后，严厉训斥豪邻，事情得以平息。日后常告戒弟子：吾幼从贫乏中来，安得以故旧之贫乏者为耻。
这时阎尔梅已十二岁，成为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才子，文武皆好的义气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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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8-12 15:50:35

第二章 恰少年诗文成章 游学江南才子狂 
 
 景文公怀着远大的抱负举家返沛，这时候，沛县官河东浒引河之北岸，编户横列如络，这里曾是景文公的故居，因此景文公在这里重新建置瓦屋三楹，父子读书其中，湖中映树，远岫当门，邻里多喜争。浓郁的田园风光正如诗云：“湖中秋水涨年年，失却??学弄船。留得吾家三五舍，黄庐青笠树樯烟。” 
 再说这时候的大明王朝，党争更加激烈。正在顾宪成的东林书院名声大振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历史人物李三才，他的出现引起了东林落魄政客和当权内阁的一次大规模的争斗，从而产生了明朝历史上最有名的“东林党”。
 
 李三才，字道甫，号修吾。陕西临潼人，寄籍顺天通州。万历二年(1574)进士，历官户部主事?山东佥事?河南参议?大理少卿。他在做凤阳巡抚时多次给万历皇帝上疏，提出治理国家的建议都没得到重视，感到万分失落。这时他结识了顾宪成，并成为了好朋友，常为顾宪成的讲学激动。由于万历长期不理朝政，内阁大量缺人，当时的大学士叶向高提议推选内阁。
 
 说起这叶向高很有才能，他字进卿，号台山，晚年自号福庐山人，化南里后叶村（殃港头乡后叶村）人，生于明嘉靖三十八年（公元1559年）。 1573年，叶向高参加县试，考取秀才第三名。21岁参加乡试，中举人第25名。25岁参加在南京举行的会试，榜登进士第。秋天，赴京应廷试，举二甲第12名，赐进士出身，又以福建考生第一名考取庶吉士，进翰林馆读书，以成绩优良授良翰林编修。但在他28岁至35岁这几年里，因父母相继去世，他一直在家守孝。到了1594年，叶向高北上京城补官，授国子习业。万历廿五年升右谕德兼侍讲，任司业司，翌年升左春坊左庶子，充皇长子侍班官，辅导太子朱常洛读书。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升南京礼部侍郎，万历二十九年（公元1601年）转任南京吏部侍郎。名为提升，实任无权闲职。这期间又因阁臣沈一贯的作梗而滞留在南京。叶向高愤而回乡，举家迁居福清城关。万历卅五年（公元1607年），沈一贯被罢官，叶向高才被神宗调入京都任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入阁为阁臣。
 
 这大学士叶向高的推选内阁提议，很快被皇帝采用。朝中很多官员推选李三才，但遭到工部郎中邵辅忠的强烈反对，原因是邵辅忠是王锡爵党派的人，当年同党不少人落马全都是顾宪成所为，而李三才和顾宪成关系密切。一时之间朝廷上下围绕李三才入阁问题开始了激烈的争斗。
 
 远在无锡的顾宪成得到这个消息后给叶向高写了一封信，称李三才是其好友，能力和人品都能胜任内阁大臣的职务。顾宪成的这一举动，激起了那些反对李三才入阁人的愤怒，他们认为东林书院干涉国家朝政，结党营私，尤其是御史徐兆瑞把以顾宪成为首的东林学院的落魄官吏称为“东林党”，并大量捏造东林书院的种种罪状上奏皇帝，万历对此也不加理睬，但李三才却因此没能入阁，自动离职回通州定居去了。
 
 到了万历卅五年（公元1607年）十一月，阁臣于慎行突然病死，次年首辅朱庚也死了，次辅李廷机因被人攻击，杜门不理事，叶向高被称为“独相”。叶向高眼看皇帝不理朝政，朝臣分朋结党，皇族互相倾轧，感到“时不可为”，就连上奏疏70余本请辞，获准后告老返乡，时56岁。此后家居6年，优游山水，逛庐山名胜，足迹遍及黄檗、石竹、灵石、瑞岩、龙卧、万石、万安诸胜景。
 
 正当大明王朝日益衰落，万历皇帝在后宫做着春梦的时候，满洲人于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建州左卫努尔哈赤在北方自称天命大汗，建立“大金”政权，这时叶向高已经不在朝廷了。此后努尔哈赤发布“七大恨”公告，开始不断进攻大明边境。大明王朝的内忧和外患已经慢慢地显露出来，只是皇帝老儿还在未清醒的认识到这一切而已。
 
 尽管大明王朝每况愈下，但在这古沛繁衍生息的阎家却在慢慢的崛起。五世阎勇的四个弟弟道、逊、迪、选的后人们以昭阳湖为依托，几年时间迅速沿黄河古道和泗水沿岸发展，不断地购地置业，拥有了几处庄园，成为了当地颇具影响的地主阶层。
 
 在景文公离开沛县教授兰陵的这十二年间，他的两个哥哥思忠、思默继承祖父阎勇的遗志，经商置业，在商界成为有名的大掌柜和二掌柜。生意涉及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这微山湖资源丰富，特别是胜产一种四个鼻孔的鲤鱼，很受全国各地的喜爱。为了抢占商机，思忠、思?兄弟两人拿出各自部分资产，打造船队，形成一个具有捕鱼、运输、销售为一体的渔行，生意不断向外地扩张。
 
 一日大掌柜阎思忠亲自带船前往淮阴，试图用这微山湖的特产打开淮扬市场，船到码头，阎思忠依据江湖规矩拜访当地码头把子，办了必须的手续，就在这运河码头开起了鱼档。时间不长，生意便红火起来。一日盐帮的一伙计来买鱼，交谈之中，这伙计向阎思忠：“掌柜的，你这鱼这么有特色，为什么你不加开一个饭庄，那样生意会更好。”阎思忠感慨着回答：“初来你们贵宝地，人生地不熟，开饭庄难啊！”那伙计笑着说道：“掌柜的真要有这意思，我给你引见一下我们家主人，你们还是同姓呢！”“好啊，你家主人真的也姓阎啊？说说看。”阎思忠赶忙将这伙计让进店内，吩咐下人上茶。这伙计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举止有礼，相互谦让着，饮茶说话：“说起淮阴阎氏，先世太原人。明正德年间来淮做盐生意，家大业大，其中淮阴盐帮就是祖上遗留的产业。后来阎家慢慢弃商习儒。到了我家老爷这辈还真的有所成就，我家主人曾中万历进士，官至辽东宁前兵备道参议，著有《敬刑录》、《计辽始末》诸书。后归乡在新城置有家园，园中有金石庋、嘉树轩、秋舫。在这里他老人家可是德高望重。”
 “哎呀老哥，你所说的你家主人可是那阎蹯?先生、名讳世科？”“正是！正是！掌柜的认识我家老爷？”那伙计也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着阎掌柜。“听祖上说，从太原老家有族人迁至此地，后听说做了官，举家到东北去了，没想到现在又回淮安了啊！老哥快带我拜访你家主人，论辈分，我和你家主人同辈啊！”
 
 就这样，阎思忠见到了阎蹯?，并在他的帮助下，阎家的鱼档生意越来越红火、饭庄也开了张。精明的阎思忠也把淮安盐帮的生意延伸到了古沛，由于生意范围的不断扩充，阎家的家业更加迅速膨胀起来。
 
 景文公的返乡，更加让阎家的力量大增，大掌柜和二掌柜商量，三弟是个读书人，见识广，要能有他加入阎家的产业经营，那很定是如虎添翼。两人抱着美好的憧憬来和景文公商议，但这景文公不思生意，却热心于办学育人，气的那哥俩团团乱转。没办法，人各有志，大掌柜和二掌柜只好商量，就为其置地三百亩，任其打理，也算把老辈家业分给了老三。阎尔梅的母亲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精明强干，有了这些土地给她经营那真是得心应手。尽管这景文公不理家事，家中里里外外也是井井有条，家业象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国家处于乱世之秋，也正是需要真正人才之际。为人师表的景文公很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更加严厉治学，要求他们的学生们刻苦读书，树立远大的抱负，对儿子阎尔梅更是严格要求。沛县为汉高祖刘邦的发迹之地，亦是明太祖朱元璋祖籍，向有“汉汤沐邑”，“明先世家”和“千古龙飞地”之称。这块热土，历史悠久，十二岁的阎尔梅回到这大汉文化底蕴深厚的故乡，被这里的风俗人情深深的吸引着，饥渴地吸吮着浓郁的汉文化精华，唱吟着不朽的诗篇。
 
 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少年尔梅文采四溢，在阎家少年中已经是很有名气了。但他并不负才自傲，反而更加刻苦读书，在点点灯火之下，在林荫树下，在明媚的微山湖畔无不留下他读书的身影。
 
 朝霞轻轻撩起湖畔淡淡的面纱，微山湖那迷人的笑靥就慢慢的展现在眼前。搅闹满湖星梦的小舟，远远地载着小山似的丰收，等待着曙光的到来。打鱼的小船，左一圈,右一片，星罗棋布。鱼舷竹竿上站立着一排渔鹰，惊奇的看着冉冉升起的红日。在这迷人的田园风光里，阎尔梅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晨读在小河边，湖堤岸，看着河岸的柳叶在秋风中散落，悲秋的苦蝉饮露高歌。不由的感慨万分，触景唱吟一首《落叶哀蝉曲》。
 
露垂垂兮树声，花一色兮烟凝。坐空帘以无语，才几步而忽停。
惊沾袂兮落叶，仰在天兮秋星。呼有人兮寂然，似乍梦兮乍醒。
 
 “少年好曲！只是小小年纪哪来如此感慨？”尔梅猛回头，只见河岸柳树下，坐着一位钓者，青布长衫清俊儒雅。头戴斗笠，一缕黑须在秋风的吹动下飘逸潇洒，一股仙风道骨的锐气充盈其身。尔梅一边打量此人，心想钓者想必是诗文之人，忙向前施礼道：
 “请先生指教。”说话间河面泛起浪花，那钓者绷紧手中的钓竿哈哈哈哈哈大笑，情不自禁地唱道：
粉红石头仍无骨，
雪白河豚不药人。
寄语天公与河伯， 
何妨乞与水精鳞。
尔梅听罢也笑着说：“昔日苏轼钓赋《戏作回鱼》，可知鱼儿过河泣？”
枯鱼初钓时，
自悔贪香饵。
哀汝放归河，
见饵复如此。
 
 阎尔梅即兴一首《枯鱼过河泣》让钓者惊讶不已，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钓者连连点头赞叹：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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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8-12 15:52:46

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阎尔梅十六岁，入邑庠。邑庠，明时称为县学。开学第一天，先生对各位学生说：
 “沛地历史悠久，人文荟萃。高祖刘邦乃沛人，今日诸生来沛读书，应颂沛公。请各位以沛公为题作文。”
 众生纷纷挥笔歌沛公，赞其开天劈地创大汉江山。而阎尔梅深思片刻，一气而成《汉世祖颂》。
 高皇大度，胤祚多英。文武昭宣，贤圣克承。别钟佳气，奋发春陵。钱文兆瑞，日角储精。昆阳一战，虎豹魂惊。元凶授首，群寇削平。察吏休民，不事穷征。岂惟创业，兼善守成。盘古以来，无此中兴。
 先生阅后，拍案训斥：“众生皆颂高祖沛公，你为何独赞世祖？”尔梅鞠躬答曰：“高祖举兵灭秦，霸王项羽之功，项羽如回江东，天下怎定不好言说。王莽篡汉，神武不可测的汉世祖刘秀，卧薪偿胆，立志复汉，在昆阳以少胜多打败了王莽的四十余万大军才成东汉基业，汉得以继续。汉世祖当颂！”
 闻其言，先生惊骇。上下打量着这个学生，一拍教桌笑着说到：“枯鱼初钓时，自悔贪香饵。哀汝放归河，见饵复如此。你就是那赋诗少年？”“哈哈哈哈哈，先生是那钓者，学生有礼了。”
 听师徒两人对话，大家不知所以然，两人象无旁人只顾说笑。先生姓张，名鸿璧，淮阴山阳人，在沛任广文。
 广文之职始于唐朝，唐玄宗时，在国子监增开广文馆，设博士、助教等职，领国子学生中修进士业者，当时被看作清苦闲散的教职。明清两代的儒学教官，处境与广文馆博士相似，因亦用作别称。杜甫《醉时歌》里这样描写广文者的生活处境：
诸公衮衮登台省，
广文先生官独冷。
甲第纷纷厌梁肉，
广文先生饭不足。
 在邑庠阎尔梅和这张先生师徒情如父子，情感深厚。张先生每每阅其诗文常被燃起激情的火焰，于是叹言：奇、创、秀、远、奥异！虽是由衷的赞叹但怕其锋芒过于显露，以后会做出激烈的举动，所以岁试的时候常将尔梅的文章置于下等。邑庠的学博说：“子英气须折磨耳，非敢下子也！”尔梅常一笑而对。同学之中有轻薄之人，常以此嗤笑尔梅。但沛城的父老常训斥那些轻薄之人，告诉他们“尔梅是善人的后代，虽然现在不当世，但以后必定能成大器象其祖父一样贤达，有盛德。在你们这些年少的人中我们看没一个能比的上的！”少年阎尔梅则不计较这些评价，一头钻进书籍里，努力的读书学习，刻苦习练琴律、字画。
 一日庐江县令来沛，沛县县令热情款待。两县令谈起各地少年才子，这庐江县令如数家珍，神采飞扬地对沛令炫耀起江南才子。庐江县令的张扬，让这沛令有点坐不住，于是他慢调斯理地说道：“老兄，你们江南山青水秀，风光宜人，出些少年奇才也不足为奇。我沛地，自古多侠肝义胆之士，但此地文化底蕴深厚，少年奇才也不乏其人。”
 “小童进来。”书童听到老爷呼唤，赶忙进来答话。
 “老爷有何吩咐？”
 “去县学把那阎尔梅叫来，让庐江老爷把把眼。”
 “好的，立马给您叫来。”这小童领会到自己老爷的意图，一阵风的去了。
 不多一会，阎尔梅已经文质彬彬地站在县太爷面前施礼，县太爷高兴地捋着胡须说道：“尔梅啊，来，见过庐江大老爷。”阎尔梅依法施礼，庐江县令仔细打量眼前这少年，看他英姿焕发，文彬之中透出北方古朴民风特有的刚毅。圆圆的脸蛋，衬托着饱满的天庭，一双奇异的大耳让人倍感惊叹。
 相互见过，沛令让小童摆好笔墨纸砚，示意阎尔梅挥笔泼墨。少年阎尔梅执笔悬腕，饱沾浓墨的笔锋在洁白的宣纸上走龙飞凤。笔势纵横，神气飘逸的“书海文渊”四个大字呈现在这庐江县令面前。这庐江县令酷爱书法，搭眼一看，这幅作品，用笔清疏流畅，意境深远，似信手写来，实则笔法严谨，一丝不苟，孕神采于笔墨之中，使行笔具在法度之内，而无雕琢的痕迹。县令情不自禁连连称奇，再试之诗词音律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庐江县令也是个爱才之人，对阎尔梅才华很是欣赏，当即拍案决定资助阎尔梅读书三年。家中所有藏书，任尔梅阅读。阎尔梅象禾苗得春雨，在知识雨露的滋润下茁壮成长。更象鱼儿归海，尽情畅游在这知识的海洋里。
 后来阎尔梅发现书中也有不少话是骗人的，这令他十分气愤，他大胆地评价班固和司马迁虽有不同之处，但还都是史家记事，齐梁的文人只写金粉，却没有什么像样的诗歌。汉匡衡为人家做佣工却好读书，汉代朱买臣采樵度日而不停读书，令阎尔梅钦佩不已。博雅的学识非上天赐给，而是苦学而来。孔子苦读《易》书，曾使编简的皮条断裂三次，杨维为写《太玄》日夜在玄亭耕作，自己应该学习他们。于是他写下了《读书》一诗，大谈自己读书的心得。
穷经常恨古人欺，不极群书不敢疑。
班马异同犹是史，齐梁金粉遂无诗。
低回佣舍樵柴处，寤寝玄亭载酒时。
博雅原非天授事，韦编三绝是吾师。
 小小年纪的一首《读书》让他的老师们刮目相看，这张鸿璧先生对阎尔梅更是喜爱。逢年过节，这张先生常带尔梅在淮阴山阳小住。淮安旧曰山阳，因位于钵池山南而得名。山阳自晋建城，其地前固沮洳滨海，而地脉自皖山东来，起伏过淮阴，抵山阳北鄙廿里外，复坟起蜿蜒，虽拔地??未尝特擅山之体势，四境皆土，独此赤砂踊溢，实为山脉所终结，故以名山。而形因周匝袤延，环之以水，则又钵池所以命名。境有凌山子湖，与西南诸湖沦涟相望，固骚人逸士游揽胜境。烟波浩荡中，是山也，若岛屿浮立海上，幽?澄逸，绝远氛?，诚哉其为仙乡。这里是明代小说家吴承恩的故乡，他的小说《西游记》在这里广为流传。阎尔梅在这里结识了一大批有才华的少年朋友。
 几年之间尔梅以自己的才华和人格魅力，很快在学校赢得赞誉。以陈名夏为首的一帮才华少年争相与之交往，成为志同道合的挚友。周质含、单臣素、张豸、朱益汝、张西生等人善歌，尔梅常和他们游戏山野，还成立了一个歌咏社叫“郢雪班”。后来尔梅在诗中这样描述他们当时的情形：“春园红绿未经秋，到处寻花插满头。”“当时绝不晓忙闲，亭长台西郢雪班。”
这张豸一家在沛县很是有名，爷爷张贞观字惟诚，初号敬弦，明代进士，成进士后易号惺宇。这张进士一生五子九孙。五子分别为振、扬、扩、拔、搏。振，字伯起，号忆惺。扬，字仲芳，号遗云。扩，字季充。拨，字季庸。博，字幼鹏。九孙分别是长子振的四个儿子獬、岳、狷、?。次子扬的两个儿子豸、龙。搏的三个儿子鹳、鹤、（翟鸟）。张进士的五个儿子之中，长子振，为明时贡生，后做官，初授府通判，后改四川按察司。振除了有獬、岳、狷、?四个儿子外还有七个女儿。次子张扬，明朝进士，早年和阎尔梅的父亲同时参加府县组织的诸生的考试，主考官每回都把他俩的试卷列为一等，其他的诸生都排在他们后面。阎尔梅举家归沛后，张扬将长子张豸交由阎尔梅的父亲教育，这样阎尔梅得以认识了进士出身的张扬，虚心聆听张的教诲并和张的儿子张豸成为了好朋友。张豸字廷绣，号简霜。廷绣鲤趋渊源，学由根本，一言一动必拟议出之。即其制艺乐府，错略玄珠。
 好友陈名夏，江南溧阳(今属江苏常州溧阳)人，字百史。自幼家贫，念不起书。父亲为了让他上学，只好把他送到家境稍好的上沛砻糠庵附近的姑母家去，庵里有书馆。后来陈家破落流寓至丰沛，在县学也是个刻苦的学生。张西生，字伯麟。家住古沛城北村，这张伯麟与阎尔梅同举茂才，平时以文章气节相砥砺，两人情同手足。朱益汝和阎尔梅更是关系特殊，两家三世同时补邑庠，交好乡里为人敬重。
 这几个少年才子，经常结邀成群，或诗或歌或练上几套拳脚。沛县自古尚武，每年农闲季节，城里都要搞武术擂台赛。从武术拳脚到十八般兵艺，从骑到射，好是隆重而热闹。这日正值比武时节，整个县城热闹非凡。阎尔梅和他的伙伴们早早起来，一切准备停当，和着如潮的人群赶场子去了。骑射赛场设在古“射戟台”下，提起这“射戟台”可大有来头。东汉末年，淮南王袁术想先攻击刘备以夺沛县，再图彭城，刘备怕不敌强敌，求吕布来救，吕布大兵至沛，在营中设宴，召袁术大将纪灵和刘备共饮，并劝双方罢兵。纪灵不敢应允，吕布怒令左右，植戟于辕门百步之外，吕布指县治东南百步许崇丘曰：上有三结义庙，我射戟，中小枝，当各罢兵。不中可留决斗。有不从我言者，并力拒之！一发果中小枝，袁术大将纪灵害怕吕布和刘备合力攻己，遂罢兵而去，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这被吕布射戟的崇丘，便得名为“射戟台”。后人有诗称赞这“射戟台”为“中原逐鹿群雄集，彭城驰援为帝裔。一弦飞矢画戟鸣，十万雄兵卸征衣。”
 阎尔梅等人来至台下，只见那战马成群，个个威风凛凛，一马引颈长鸣，众马相和。那率先嘶叫的战马更是与众不同，它高大威猛，身长近丈，体高八尺。它体态庄严，浑身紫骝，四蹄踏雪。引颈嘶喊咆哮，气势磅礴。一向胆大的单臣素指指此马哇哇大叫，一个箭步就要往前冲，这年少气盛的阎尔梅更是抢先一步，飞身上马，那紫骝马见身上多了一少年，便发起了脾气，前蹄腾空，身体高高竖起，意图将背上的这个不速之客掀翻在地，接着前蹄着地，后蹄腾空，高大的身体前驱，象蛟龙入海。紫骝马这两下子搅动了马群，惊的众人四处躲逃。身体单薄，胆小怕事的朱益汝见此情况，赶快跑回邑舍，报告阎尔梅父亲去了。
 阎尔梅虽勉强未跌下马来，但也吓出一身冷汗。紫骝马见两计未能奏效，更是恼怒，一个起身，欲意飞奔，正当战马前冲之际，只见一人使出旱地里拔葱之技，飞身落在马背之上，看他一手揽住阎尔梅，一手抓住缰绳，双腿夹住马腹，一声大叫，和着战马的嘶鸣，直奔校场而去。
 紫骝马飞进校场，更是撒欢狂奔，几个周圈，阎尔梅渐渐适应了这战马奔跑的节奏，一下子变的神情自若起来。战马又奔几圈，阎尔梅开始兴奋起来，不停地拍打马身，向这战马发出号令：“驾！驾！”。那人大笑一声道：“小子看你的了，给我把好缰绳！”顺手把缰绳递给了阎尔梅。这一长一少，两人一马，在校场上奔驰，将先前人们惊慌的心情早已荡去，人们鼓掌喝彩。紫骝马在阎尔梅的指挥下依然飞奔，只见那人向校场的靶位瞄了瞄，从背后取下弓箭，弓拉满弦，羽箭搭弓，一个后仰，玉面朝天，目视箭靶，劲射而出，一圈下来，连射十箭，箭箭命中靶心，观众一片沸腾。
 那人在众人一片叫好声中，将弓箭收拾停当，抓住阎尔梅手中的缰绳，用力往怀里一勒，大叫一声：“吁！”，那战马腾空站立，仰天长鸣，停了下来。那人微笑着飞身下马，把手伸向阎尔梅说道：“小子，过瘾了吧？还不下来？”，阎尔梅握住那人的手，一个借力腾空，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无比钦佩地打亮着这解自己于危难中的大英雄。看他战甲披身，莽带束腰，背挂弓箭，脚登牛皮短靴，两眼炯炯有神，威风凛凛，真象是英雄吕布在世。
 阎尔梅正想向这英雄施礼，表达感激之情，却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你小子还给我楞什么，快跪谢你王叔！”来者接着对那英雄说：“多谢吉士老弟救小儿性命，在此有礼了。”“哎呀！是思讷兄啊！太客气了！”英雄说着话，就把阎尔梅从地上拉了起来，并对阎尔梅的父亲思讷道：“这少年是令公子啊，好样的，有胆量！”
 这个被阎尔梅的父亲称做吉士弟的英雄姓王，沛县鹿楼人，名讳化蔼，字吉士，和阎尔梅的父亲是同时期的邑廪生，能诗古文，犹精骑射。是古沛境地有名的文武双全的英雄。阎尔梅得知这大英雄是父亲的老友之后，缠着王化蔼要学骑射之术，王化蔼也喜欢这个胆大的少年，点头应允，随即在校场收徒，人们更是鼓掌喝彩，感叹不已。
 这时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快看啊！城南秦村失火了！”人们齐刷刷向秦村望去，只见秦村丘隆之上一户人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王化蔼一声吆喝，众骑士纷纷上马，奔秦村而去，阎尔梅吆着他的伙伴们和着前来观看骑射比赛的人们随着马队也急急地向秦村跑去。
 这秦村距离城南一里多地，当人们跑步赶到的时候，王化蔼率领的骑士已经开始扑救大火了，后来者也纷纷加入。观那火势正炽，草焰瓦音，流光迸散。人们大呼小叫，奋力扑救。只见一人，文人模样打扮，不但不救火，却带一群门人丁生，携酒坛杯?、畅饮而观火。酒盛意浓之时，大声叫绝：“此不愈於灯市题火树银花耶！”
 主人听这醉鬼言语，十分气愤，让自己的儿女们出来大骂这醉鬼。这醉者见失火人家孩子们来骂，也不计较，指着主人的鼻子说：“柳子厚贺王进士失火，今我贺你，亦想让你日后成进士，你又为什么让子女骂我啊！”。醉者此话一出，引的主人和众人大笑不止。阎尔梅望着那醉者心想：唐代文学家柳宗元“贺进士王参元失火”的典故被这人用的如此到位，幽默中化解了尴尬局势，真是高人啊！
 回家的路上，师傅王化蔼和阎尔梅同骑一马，并为阎尔梅讲述着那醉鬼的故事：“此人叫王广文，沛城汉台里人，名讳应祯，字兴之，号德符。其祖父王易斋先生，名讳守道，岁贡出身，历任常德府学教授。其父王谦所先生，名讳嘉宾，宁津县令。这王广文十八岁补邑博士弟子，后以岁贡身份出仕高邮州学训导。”
 “师傅，这汉台王家真是人才辈出啊！”阎尔梅听着师傅王化蔼的讲述，情不自禁地赞叹着。王化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易斋、谦所两世为官清廉，宦游而无腴产，王广文轻财又不善营家，性情放达好客，喜饮酒，自己迁出城中旧宅，居城南秦村，日与父老农夫坐桑柳浓荫下，命酒狂歌。醉辄睡，稍醒则又饮，忽醒忽醉，率以为常。”“哈哈如此生活，赛是神仙，道也快活啊！”听着师傅的叙述，阎尔梅感慨着。王化蔼笑了笑，继续说道：
 “有一次，沛县县令李逊庵月课，以酒犒劳诸士，酒中大家都推辞已经醉不再喝。李公说：‘凡人真醉必不自知，反而酣呼索酒，现在尔等怎么能说醉啊！’，这王广文相信县令的话是对的，少刻酣呼说道：\"我不醉，应该快快给我酌酒。\"李公见状大悦说道：‘王君真是率达，不象诸君掩饰自己。’县令立命人用巨觥连酌，这王广文最后酒力不支，卧地呼呼大睡，惹的众人大笑。”
 “师傅，他不是任训导于高邮吗？怎么回到沛县的呢？”阎尔梅听着王广文的故事，向王化蔼询问着。
 “当年他在高邮任训导时，讨厌那里的儒学们迂腐，时常自己徒步湖干，上酒楼，开窗眺烟雨淮南，渔村山影一览入目。兴致大发时，则呼客持箫管，荡舟芙渠深处，取荷叶盛五加皮酒，效仿古人碧筒饮酒。悲歌狂箫，四渚花香。湖外但闻笑语，竟不知何人。如此性情愈发让那些循规蹈矩之人看不惯，于是他就辞官回归故里。”王化蔼绘声绘色的讲述，更加让阎尔梅喜欢上了这满腹经纶的王广文。
 一天之中，经两次惊吓，本来就体弱多病的朱益汝再次病倒了，朱益汝又怕家里人知道责怪自己，只好躺在校舍里忍受着。这下把几个同学急的团团转，最后还是年长的张西生出了注意，去请夏镇那个很有名气的吕郎中给朱益汝看病。最后大家分工，由张豸和陈名夏在校舍内看护朱益汝，张西生和阎尔梅去请大夫。
 现在山东微山县的夏镇过去归沛县管辖，是历史上有名的运河古镇。在明代这里是古沛县的治所的所在地，很是繁华。这夏镇里有个大夫姓吕，山东曹州人，客居夏镇，从医为生。吕大夫有一儿子名采，字宾式，从小随父学医，对医理、药理很是熟记，虽是年纪轻轻，但一般病例也能应付自如。后遇一云游道人病倒在夏镇，这吕采施药相救，感动了老道，授于阴阳家数术之学以及棋弈之技，这张采常习不辍。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棋手和小郎中。
 张西生和阎尔梅来到这吕家药铺，却不见老大夫的影子，柜上只有一个伙计在忙活，药铺外围着一圈人正看两人对弈。阎尔梅对那药柜伙计说明来意，那伙计回答：“老先生已出诊，不在家中，你们要是不急就等明天再来。”张西生很是着急的地说：“病人卧床不起，很是痛苦，怎能不急啊！”那伙计看二人这么着急，也不敢怠慢，身子趴探出柜台，朝外喊着：“少爷，有人要出诊，别下棋了！”药铺外人群里传出一声应答：“来了，马上出诊！”说话间，一少年拨开众人，来到药铺，问那伙计：“谁要出诊？人呢？”张西生看看这少年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就你能出诊？我们还是等老先生吧！”这吕采也不搭理，回头看看阎尔梅，仔细打量一翻说道：“你就是白耷吧？真是貌不虚传！”
 “你怎么知道我？少爷怎么称呼？”“兰陵才少年，早已名响齐鲁，只是听说你相貌奇特，现在见到，真是不虚传啊！在下姓吕名采，字宾式，你们找的大夫是我爹。”阎尔梅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说道：“我是阎尔梅，人称白耷，我们同学有病卧床不起，还请兄长快找家父，前去医治。”吕采也很客气的说道：“小弟别急，家父确已出诊，一时也回不来，你说说你那同学的状况，我来想想办法。”阎尔梅将朱益汝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吕采听的仔细，然后笑了笑说：“他是不是平时身体虚弱？近日又受到了惊吓？”这一问，让张西生和阎尔梅对这少年刮目相看，赶忙如实回答吕采的问话。吕采笑笑说道：“我去就可以了，保证没问题。”说话间，吕采把出诊所用物品整理好，背起药匣子就要出门，张西生赶忙笑脸相迎，争着背东西，三人说说笑笑离开了夏镇。
 到了县邑校舍，只见这朱益汝浑身发烫，心神不定。吕采取出银针，几针下去，朱益汝的神情安定了许多。然后吕采又配了汤剂，让阎尔梅等人煎好，给朱益汝服下，没过多时，高烧就已退下，到了傍晚，朱益汝开始叫饿，要吃东西，张采笑了笑说道：“病已去，没什么大碍了！”然后又给开了几副补药，让朱益汝增强体质。几个人感谢不尽，要付诊费，吕采分文不取，大家强留吕采，一起畅谈一晚，从此大家结成好友。
 以后几年里，阎尔梅和这吕采无话不谈，并跟吕采学到不少阴阳家数术之学。吕采对阎尔梅的才华也很是佩服，两人成为莫逆之交。师傅王化蔼对阎尔梅也情如同父子，百般呵护。阎尔梅对比小自己几岁的三师妹尤其疼爱，师傅王化蔼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阎尔梅通过几次和王广文的接触，对这个年长自己28岁的老大哥很是佩服，逐渐成为了好朋友，整天泡在一起，吟诗作对，豪饮狂歌。日子常了，阎尔梅就成了汉台里王家的常客，和王广文的小妹也成了熟人，告老还乡的王易斋老先生对阎尔梅更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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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8-12 15:53:37

1620年，阎尔梅十八，万历皇帝的太子朱常洛继位，调叶向高进京再次出任宰相辅佐朝政。他上任的途中，经过沛县。这种请教、学习的机会，沛县的读书人是不会错过的。大家相约拜见叶向高，请求指点。叶向高被广大学子的真诚打动和感染，于是就在沛县镇山书院讲课，让所有听课的学生分韵赋诗。阎尔梅挥笔而就先作一篇《君子行》再赋《侠士行》后写《知人论》表达自己的志向。《君子行》（阎尔梅）
美玉先自爱，
逐为众所珍。
即使终在璞
不闻耻玉贫
梁肉虽丰好
岂敢饷凤麟
嗟嗟桐江瘦
天子不得臣
拾金污生平
乐羊愧归人
《侠士行》（阎尔梅）
丈夫感意气
不在赠黄金
颜色稍轻薄
千金犹痛心
豪华非所难
所难独知己
不为五侯生
甘为布衣死
 《知人论》阎尔梅引经据典，阐述了“知人善使”的道理和做法。叶向高看完阎尔梅的诗和文章，联想起自己几十年的仕途遭遇浮想联翩，感慨万分，更是大赞侠士的风骨君子的品操。将阎尔梅叫到身边对其诗文赞许一番，再观尔梅相貌更是惊讶，那真是“地有大风连沛泽，人余奇气动幽州”。心想这个年轻人日后必有所为，于是语重心长地说：“你才学渊博，志向高远，必成大器。有机会趁年轻出去转转，接触一下外边的世界增长阅历，以后为国家出力！”。老少两人依依惜别。临别，这叶宰相赋诗表达无限的离别之情。
泗亭系缆昔年同，惆怅别离一瞬中。
旧馆有人还载酒，皇台何处可歌风。
 1621年叶向高到京时，朱常洛却死了。朱常洛的死又引起了党派之争，这就是明朝历史上有名的“红丸案”。朱常洛死后儿子朱由校即位，又发生了明史上的“移宫案”，在“移宫案”的斗争中东林取的胜利，叶向高任内阁首辅。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魏忠贤专权，叶向高被排挤，又不为东林党人所理解，愤而挂冠归里。 
 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阎尔梅二十一岁，胸怀大志的他，想告别家乡，告别父老乡亲去江南游学。儿子的这一决定，母亲虽然大加赞赏，但也忧心重重。因为儿子已经二十出头，婚姻大事还没着落，这一走也不知何日才能返乡，自己哪年哪月才能抱上孙子。于是私下为阎尔梅张罗婚事。
 阎尔梅要找媳妇的消息一传出，说媒的络绎不绝，这吕氏横竖没看中。不是门不当户不对，就是嫌弃人家姑娘看不上眼。一日老夫人在街上遇到了王广文，说起此事，王广文仰面大笑对阎尔梅的母亲说：“我给您提门亲事，保你老满意。”老夫人很是高兴问是谁家姑娘，王广文笑着说：“我家小妹，您老看如何？” 阎尔梅的母亲听是王县令的千斤，喜上眉梢，就这样阎家赶紧找媒婆去王家提亲，一说即和。不久这王广文的小妹就被阎尔梅迎娶进门，半年后，阎尔梅踏上了游学江南的旅途。临行师傅王化霭将自己心爱的紫骝马送给了徒儿，再三嘱咐一路保重，自己照顾好自己。阎尔梅告别众亲朋，跨马一路东行，直奔楚州而来。
 楚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名人辈出，这块沃土养育了一代代优秀的楚州儿女，汉赋的创始人枚乘、枚皋父子，“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唐代诗人吉中孚、赵嘏，北宋“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明代著名传记小说集《剪灯夜话》作者瞿佑等等人物无不给楚州增添光彩，这里也就成了文人向往之地。尤其位于城西北隅的勺湖，它濒临古运河，因其水面弯曲如勺而得名。勺湖本是因构筑城池取土逐渐形成的一方水域，但从晋建城池以后，在勺湖周围先后设有法华禅院、文通寺、龙兴寺、千佛寺、老君殿等，更显这片水面洁净，菰蒲飘香，被文人雅士辟为寄情怀、避尘嚣的好去处。
 阎尔梅寻湖而来，湖岸杨柳垂堤，叠翠连绵，绿草如菌，登高而望，一湖波光，尽收眼底，令人胸襟豁然，心旷神怡。观此美景，阎尔梅情动万分，下马唱吟：
短笛变新声
下马折杨柳
观笛赠所欢
谓会经侬手
“哈哈哈哈，好一个‘下马折杨柳’！”
残霭动疏林
平畴入远浔
月圆今夕话
风碎隔年心
蹙蹙江湖窄
瞿瞿天地深
偶传消息好
喜慰一灯临
 “真是佩服‘喜慰一灯临’！”尔梅见湖边一少年和诗吟诵颇感欣喜，忙向前答话：
 “这位兄台好才华”
 “哈哈哈哈哈献丑，听老兄吟唱有感而发”
 “在下沛人……”没等尔梅话完，那少年就说道：
 “古古兄，年少有礼了。”
 “哈哈哈哈你就是那徐州才子万年少？”
 “兄弟正是万寿祺！你乃阎尔梅也”
 “兄弟怎知我？”
 “观兄相貌，只说沛人，哪个不知？！”
 “哈哈哈哈哈”
 这万寿祺和阎尔梅同年出生。少时分别从私塾曹、朱、刘等人学习。十五岁能诵书二十余万言，十九岁入庠成为庠生。父亲让其游学于王紫云先生门下，工诗文、书画、琴棋刀剑、女红刺绣缝纫无所不通，才学倾动一时。这两少年才子早已彼此欣赏，但未谋面。今日在楚州相见，真是激动万分。阎尔梅好奇地问到：“年少弟怎么也来游楚州？”“古古兄啊，说来话长。自天启万岁以来，魏忠贤矫诏杀司李太监王安，间结党羽，揽权乱政，家父因不愿与魏忠贤合作，托疾去位，辞官回乡。山东窃起滋扰徐州，家父病故，家母一心向佛不理外事，我随同学黄家瑞一家避乱在楚州。有幸和古古兄在此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阶前独步梅花月，如此良机得几时？古彭两年少才子相逢异地怎能错过知己的良机！阎尔梅在楚州数月，兄弟二人分韵赋诗、谈古论今、闻鸡起舞、义若金兰！尔梅南行万寿祺哪有不陪之礼，两才子纵马南下，演绎了江南一番风流诗篇。 
 在南方阎尔梅结识了项仲展、夏仲昭等文人，和他们谈诗论文，所到之处，无不称赞阎尔梅为奇才，许多老年书生，面对阎尔梅才学文思自叹不如。倪鸿宝赞扬尔梅有当今武库之目，方仁植、李映碧、涂印海也同样赞许。一时间阎尔梅在江南名声大起。
 天启五年（1625）阎尔梅、万寿祺一帮才子结伴游至南直隶松江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一日忽见一青年在野外弓箭在手快马飞奔，猛地一个回头数箭连发，箭箭洞穿一草人心脏。再看那草人上有姓名，大家一念大惊失色！
 “魏忠贤！”大家惊呼起来。那青年见来人，忙下马昂头，以一种鄙视的眼光看着大家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陈子龙不怕灭族之罪，为伸张正气，真想射杀这阉党首贼！”
 “哈哈哈哈原来是卧子贤弟，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阎尔梅率众人下马施礼，并一一介绍。
 “哈哈哈哈沛人古古兄。各位仁兄，卧子有礼了”大家彼此羡慕着、敬仰着说说笑笑跟随陈子龙向府第走去。
 说起这陈子龙生于1608年，比阎尔梅和万寿祺小五岁。字卧子、懋中、人中，号大樽、海士、轶符等。南直隶松江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祖上世代务农，六岁入学，勤治经史，力攻章句。天启三年（1623），十六岁举童子试，名居第二。其父陈所闻以文学名江南。万历四十七年中进士，官至刑、工两部郎。到了天启皇帝的时候，大批廷臣因为反对魏忠贤，纷纷被削职为民或逮之狱死。陈所闻告病在家，每阅邸报，扼腕叹息，一心在家教育陈子龙剖析邪正，明辨是非。阉党矫旨到苏州逮捕乞假在家的文选员外郎周顺昌，激起吴民公愤，“奋击缇骑至死”。为伸张正气，抗议阉党的不法行为，陈子龙冒着灭族的风险，缚草为人，“书奄名射之”，正巧遇到阎尔梅等人，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在陈子龙家里，大家谈诗论画、作文赋曲、琴棋博弈各展所能。陈父赞尔梅第一。一天大家正激烈的争议国事，个个意气风发。这时陈父前来制止：
 “家中小议方可，在外休得妄言，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有请前辈给我们讲讲阉党如何？”阎尔梅代表众人向陈父请言。
 “大家客厅说话，隔房有耳。”大家拥着老人进入房内。分位坐定，这当朝刑、工两部郎向大家讲起了魏忠贤。
 “这魏忠贤原本是个市井无赖，因为被人追赌债而阉了自己进宫做了太监，此人好勇斗狠、溜须拍马，他逐渐地攀上了太监王安门下的魏朝，这魏朝是天启皇帝的近侍太监，不久他被魏朝推荐入选为皇帝生母的典膳太监。”
 “后来他攀上了王安，被提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掌东厂太监。司礼监秉笔太监是有权利替皇帝批阅公文的，但魏忠贤不识字，常常干涉朝政，这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不满。很快形成了以内阁大臣孙承行、都御史赵南星、左副都御史高攀龙、杨涟、左光斗为首的东林党和魏忠贤权势的对立。”
 “天启四年（1624年），左副都御史杨涟上疏《二十四罪疏》弹劾魏忠贤，结果是不了了之，但魏忠贤不久就开始报复，先是叶向高被贬，几乎同一天赵南星、高攀龙被免职。再后来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六人身受酷刑，最后以受贿罪或杀或流放。这就是震惊朝野的‘六君子事件’，这一事件被影响到的朝中臣子达三百余人。可惜啊！可惜！阉党毁我江山！”
 讲到这里老人泣不成声，这帮青年听后更是义愤填膺！“这都御史大人魏大中被押流放路过苏州，告病在家的史部稽勋主事周顺昌大人请魏大中住留三天，送出苏州城门，因东厂特务不顾二人告别，急催赶路，这周大人怒骂魏忠贤为阉人，结果第二年被杀害！激起吴民公愤”。
就这样阎尔梅等人开始认识了东林党，同情东林党人的遭遇，支持他们的思想。从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到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阎尔梅在江南游学四年，结识了大批有才学，有远大抱负的知识青年，了解了社会，立志改变这个社会，报效国家。
 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乡试在即，阎尔梅只好结束游学来到南京，在秦淮河靠近江南贡院附近住下，专心应付南闱乡试。说起这江南贡院始建于南宁孝宗乾道四年，初时只供府县考试之用。明代定都南京后，苏、皖两省乡试及全国性的会试在此举行，迁都北京后，南京成了留都，这里仍按期举行乡试。阎尔梅读书闲暇来贡院观看，不禁被这贡院的宏伟气势震撼，只见着贡院东起姚家巷，西至贡院西街，南临秦淮河，北抵建康路，占地约500余亩，贡院四周有两层围墙，大门前有广场，广场东西为辕门两座，主牌坊正中匾额书有：“贡院”二字，“明经取士”，“为国求贤”分题于两座石坊之上，大门分为三重，一曰头门；二曰仪门；三曰龙门，径直为“至公堂”，中悬“天开文运”匾，两楹悬明扬士厅题联：“号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射斗；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在龙门与至公堂之间是“明远楼”，可观贡院全貌。考官于楼上可监察考场。明远楼的四周为考生应试的号舍，共计两万零六百四十四间。江南贡院规模之大，占地之广，与顺天（北京）贡院并称“南闱”、“北闱”，为全国考场之冠。
感叹着江南贡院的气势，阎尔梅沿街南来便到了十里秦淮。河岸垂柳如烟，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每到晚上秦淮浆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秦淮河及夫子庙一带更成为文人墨客聚会的胜地，两岸的乌衣巷、朱雀桥、桃叶渡纷纷化作诗酒风流，千百年来传于后世。欣赏着秦淮美景，正想吟诗放歌，忽闻一声清唱：
女姬姜，
买自漳。
去?衣，
肤凝脂。
着眼看，
无疤痍。
买如一犊，
卖得一斛。
 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河岸柳荫下一少年正作画歌唱。阎尔梅惊讶不已，这少年小小年纪，竟口出华章。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来到这少年身后，再看那少年十四五岁左右，布衣纹水透露出十分的俊俏，泼墨如春潮，一幅姜姬图跃然纸上。阎尔梅情不自禁叫绝，少年惊讶，回身施礼道：“谢过这位兄台夸讲，小弟有礼了。”“在下阎尔梅，沛县人氏，敢问小弟尊姓大名？”
 “免贵，小弟姓纪，名映钟，字百紫。就住在这金陵城长干里。兄台是来考功名的吗？”阎尔梅如实回答，但见纪百紫白眼看天，笑啸风雨，喜作穷愁语。自成一家言，视乌衣郎皆腐鼠。泣鬼伤神，激扬之处，如驾青虬鞭白麟。两人愈发投缘，面河而立，或律或言，意气风发，慷慨激扬。这时阎尔梅忽感身后一人影闪过，正要回头，但一双大手已将自己的眼睛紧紧捂住，纪百紫赶忙急转身，怒斥来者：“什么人这么莽撞无礼，搅了我们兴致！”那来者笑而不答，继而清吟：
歌台大风起，
儿童吟乐章。
逶迤数千纪，
作者称登堂。
正声破淫哇，
取材齐柏梁。
男儿意气重,
醉卧多尤伤。
 “哎呀，百史老弟何时来的？想煞我也！”来人见被阎尔梅认出，赶忙松手，两人相抱而笑。
 “哎，哎，还有我呢！”纪百紫见两人只顾亲热，忘了自己撅起小嘴嘟囔着。
 “哈哈哈哈，来，来我来引荐，百史啊，这是我刚结交的金陵小神童纪映钟，小小年纪，才华可是了得！”阎尔梅拉着陈百史的手说道。然后又笑着对纪百紫说：
 “这位是我打小的朋友，姓陈，名唤名夏，字百史，溧阳人，儿时流寓丰沛。”三人又是一番热闹，大有相识恨晚之意。陈名夏拍了拍纪百紫的肩膀说道：
 “小弟莫怪，我自前几年返回老家溧阳读书，已经好几年没见古古兄长，料定他今年要来乡试，我也来趁个热闹，来此半月总是寻他不得。刚才遇到万年少、项仲展、夏仲昭等人，才知道你们刚南游回来，你就住在秦淮附近，所以前来找寻，快走吧，那帮江南才子还等我们饮酒呢。”
 “好！百紫小弟，随我们一同前往如何？”阎尔梅答应着百史又征求着百紫同去。
 “谢谢两位兄长，小弟非功名路上人，就不去打扰你们的酒局了，改日小弟再拜访兄长。”阎尔梅、陈名夏也不好勉强这小小年纪的纪百紫，三人互换了地址，依依惜别。阎尔梅、陈名夏欣然寻万年少而去，身后传来了纪百紫的歌声：
 春尽荒城，白水溶溶一片。小桥横、绿杨如线。幽禽罢浴，相唤平沙软。昼偏长、凭阑人倦。
 朱轮宝骑，尽与年光流转。问王孙、归期何晚。连山芳草，遮断天涯面。悄冥冥、珠帘频卷。
 这一年，阎尔梅在南京同陈名夏往来于金陵、濑上、江阴之间，时间长了，陈名夏家乡的人们钦佩阎尔梅的才华和人品，在陈名夏家中建筑“来贤馆”，专门用来招待阎尔梅。
 石头城下秋风早，不知不觉到了秋季，这时的金陵空气干燥。偶尔下一点小雨，也让学子们倍感惬意。闻着秦淮河泥土的气息，湿润的空气滋润着他们紧张严肃又朝气蓬勃的脸。看着这里秋季缤纷的色彩，阎尔梅走出最后一场的考舍，伸开手臂，仰起头，轻轻闭上眼睛，来一次深呼吸，那溢红的枫叶、盛开的秋菊、饱满的果实仿佛都被他融于生命里。
 接下来的日子是大家焦急等待揭榜的日子，信心百倍的阎尔梅万万没有想到，这次乡试这样让他伤心断肠。“棘闱战罢气如虹，旧内西垣新揭晓。自矜笔扫八千人，看榜儿童传康了。”阎尔梅落榜了。
 “怒把一樽莫愁湖，大江满斥响菇芦。悲歌欲咽桓伊笛，秦淮水涸清溪枯。”
阎尔梅醉熏熏来到莫愁湖边，放声悲歌。同样命运的陈名夏跟随在后边，也不敢多言语，任其发泄心中的悲伤。
 “约与主人共结茆，莫愁湖上多风涛。风涛惊山山不动，一枕湖心山入梦。”可爱的纪百紫装着一副老人神态，在两人面前捶胸顿足，慢吟放腔，让人破涕的滑稽表演使得阎尔梅、陈百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纪百紫天真而又傲视一切的言谈让两个落榜的人宽心许多。三人同游莫愁湖。
欲采芙蓉近晚秋，
微熏斜倚望江楼。
人生都向愁中老，
谁解闲行问莫愁？
 陈百史见阎尔梅游湖愁字又提，赶忙叉话说道：“用卿兄，还记的当年我们玩耍在沛城外的那座寺吗？我来首关于那古寺的诗你看如何？”
 “好啊，你这一说我还真的想家了。快来一首，看看你把家乡赞成什么样。”阎尔梅急切地说道。
帝乡富贵老相期，偏向天亲借一枝。
纵酒难驯龙性在，高吟贪看鸟飞时。
交虽杵臼非同调，身是山林有所思。
寂寞著书君辈事，虞卿去位尚嫌迟。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10-30 11:32:29编辑过]

天下纵横 · 发表于 2009-8-13 22:49:03

很好的作品，提读。

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8-14 17:18:06

听着陈名夏吟颂家乡古寺，再想想自己出来已经四年了，思乡更加心切，于是对陈名夏和纪百紫说：“两位贤弟，我们就此作别，日后再见，共话友谊。” 
“我也好久没回丰县，不如带我一同去丰沛如何？”陈名夏听阎尔梅要归沛，感觉自己落榜，一时也不想回溧阳，于是提出要回丰县家中。
“好，有贤弟结伴，真是开心啊。”纪百紫看此情景也不好多说挽留之话，对两位兄长施礼道：“愿两位兄台一路顺风，他日一定登门拜访。”三人莫愁湖话别，阎尔梅、陈名夏直奔沛县而去，孰不知一个更让他悲伤的消息在等待着他。
 
 第三章 恩贡入选国子监 京举北闱二十四
 
 明月满地如水白，霜草湿湿生光泽。
野村犬吠乡人疑，篱内大言遥相吓。
阍者更深睡已熟，暗中惊起呼巾帻。
门庭曲折犹平日，家人喜见若新客。
老父老母立灯前，就视谓儿瘦于昔。
先计远来速治餐，次问平安与踪迹。
老母从未历江湖，更问老父儿何适。
天涯虽亦寄双鱼，不及见兮心格格。
吁嗟乎，
古人即仕求终养，晨昏不敢去其侧。
未仕之人胡为乎？
经年万里江海游，贻我高堂之叹息。
 阎尔梅和陈名夏带着金陵秋季乡试落榜的遗憾，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回到了阎尔梅的家中。全家人见他四年游学归来真是欢天喜地，也没多么在意他落榜的事情。但阎尔梅始终不见自己的妻子出屋，有些纳闷，安顿好陈名夏之后，想起身回自己房间看望自已的妻子，母亲看出了儿子的心思，起身说道：“梅儿留步，娘有话要对你说。”在母亲的哽咽声中，阎尔知道自己的爱妻在两年前已经病逝，家人为了不耽误他的学业，就没给他消息。面对落榜丧妻的双层打击，阎尔梅痛苦万分。为了不给年迈的父母增加痛苦，平日里强装笑颜，关起门来整理外出这四年的诗作，刻录诗集《江上草》。
 
 对于阎尔梅遭遇的痛苦，师傅王化蔼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为了能使他尽快地从痛苦中走出来，师傅就让女儿平时多陪陪这个徒儿。阎尔梅的母亲体会到王老先生的用意，脸上渐渐露出笑容。不久双方父母就定下了亲戚。
 
 为了避免触景生情，阎尔梅决定购置新居。在哪置办房子呢？这时候阎尔梅想到了吕采。凭那吕采满腹的阴阳家数术一定能为自己选一个好的住处。主意拿定，阎尔梅和陈名夏就寻吕采而来。两人来到泗亭渡口，阎尔梅笑着问陈名夏：“老弟你可知这渡口的来历？”陈名夏笑笑说：“小小一个渡口，不就是历史形成的吗？难道还有什么特殊之处？”阎尔梅接着说道：“你可别小看这个渡口，这里流传着‘泗亭问渡’的典故。”陈名夏知道阎尔梅又要给自己讲故事，只好回了一句：“愿洗耳恭听。”阎尔梅笑笑说：“相传刘邦为泗水亭亭长时，起义反秦。在一次兵败后被秦兵追的无路可走，来到这泗水岸边，面对茫茫的湖水不知该奔何处，饱受秦政之苦的船民认出他是仗义的亭长，赶忙指路送行，刘邦才幸得逃生，后来成就了大汉伟业。”“哈哈哈哈哈沛地乃刘邦发迹之地，你们自然随意编排了。”阎尔梅听陈名夏这么一说，就指指夏镇的老城说：“你别这么说，看那夏镇北部就是广戚遗址，为秦代广戚县县城。秦朝末年，刘邦攻薛县杀泗水郡守壮，还军亢父、方与，曾经过这里。后来这里就成了汉高祖给戚姬的封地、人们称这里为戚城。汉朝鲁恭王子刘将、楚孝王子刘勋都曾被封为广戚县，广戚是他们的封地。这可是有史可查的啊。”说话间，渡船靠岸，阎尔梅和陈名夏说笑着朝吕家药铺走去。
 
 这吕采可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少年，现如今已经成家立业的吕采无论在医学上还是在阴阳家数术上都已经是闻名一方。大家相见自然免不了热闹一翻，共话别离之情。席间当吕采得知阎尔梅的来意之后，将古沛地形图展开，仔细观察研究，最后在图上画了一个圈。笑了笑说道：“就这里，耿庄！”
 陈名夏不解问道：“为何不在城里而要选这耿庄？”吕采笑饮一杯老酒说道：“你纵观沛之地，由东南向北被湖水环抱，东和北地势低洼，属水，易受水之苦。而西南地势高，风沙大，土地贫瘠不养人。县城虽是热闹但过于吵杂。沛地乃兵家之争地，县城易遇战乱。”阎尔梅只听不语，陈名夏不停地称是。
 
 三人举杯同饮，吕采接着说道：“你看这耿庄，距城东南八里，地势高无水患，村前有一溪通泗水，水陆交通便利，紧临城池，遇乱进退便利。此庄有寺庙一座，香火旺盛。此寺名曰华岩，古古阎姓，居此应华字。寺庙后院有“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墓地，此地必文盛也！”
 “此庄早年叫华岩寺庄，有一耿氏人家，看中了这个地点，重金买下，富佳数代，现如今家道中落，古古何不应了这华岩之音啊！”吕采饮着酒继续象阎尔梅推荐着。
 
 不久，阎尔梅就依据吕采的指点，在华严寺庄购置一座院落。此宅在华严寺左边，距离寺院有一里多点，院落建造的高大雄伟。随后阎尔梅又从耿家购置数百亩土地，家丁佣人配齐，准备选个黄道吉日迎娶小师妹。
 
 阎尔梅的师妹王氏生的乖巧玲珑，十非招人喜爱。一时间因新人进门，阎家增添了许多的欢乐。听着那破雾的晨钟，穿云的暮鼓。想那刘伶携一壶酒，使人荷锨而随“死便掘地而埋”的样子，阎尔梅在这耿庄写下了《刘伶墓在华岩庵后院诗以忏之》的诗文：
远公结庐舍，爱招嗜酒人。
既招不设酒，空池白莲新。
攒眉独归去，发醅漉葛巾。
彼自有醉醒，非关酒为因。
从来大解悟，应属禅后身。
我寻开士院，午课钟鼓陈。
胡为寝园内，筑塔供伯伦。
岂其捐夙好，饮中悔贪啧。
昔作竹林友，今与戒者?。
千载无上下，旷然一念真。
荷锸将安往，貌如隔世尘。
朝夕听华岩，长卧出迷津。
 
 正当阎尔梅沉浸在这平静的生活之中的时候，大明王朝却发生了重大变故，社会发生了强烈的动荡。这一年天启皇帝驾崩，由他十七岁的弟弟朱由检即位，改天启为崇祯。北方的努尔哈赤在公元1626年攻宁远不克而死，由其第四个儿子皇太极袭位改元天聪。辽东时局动荡不安。在陕西又发生了自然灾害，饥饿的人们四起，内部阶级矛盾日趋紧张。内忧外患使明帝国的处境出现险恶，崇祯皇帝也想大刀阔斧地治理朝政，振兴国家。所以在他登基不久，就铲除了阉党头子魏忠贤。这阉人手下的两得力干将霍维华、杨维垣也被定为逆案份子被贬。霍维华被贬戍徐州、杨维垣被贬戍淮安。崇祯皇帝治理朝政的决心和节俭勤政的品德，让臣民有了重振祖业的信心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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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8-14 17:18:52

依据大明科举历法规定：每年由府、州、县通过乡试选送廪生入京都国子监肄业称岁贡。如遇皇帝登基或其他庆典颁布恩诏之年，当年除岁贡以外再加选一次廪生入京都国子监肄业称作恩贡。廪生指廪膳生员，是科举制度中生员名目之一。明朝时府、州、县学生员最初每月都给廪膳，补助生活。名额有定数，明初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每人月给廪米六斗。阎尔梅在县学生员中是最为优秀的，自然是享受廪膳生待遇的学生。国子监是中国古代隋朝以后的中央官学，为中国古代教育体系中的最高学府。明朝由于首都北迁，在北京、南京分别都设有国子监，设在南京的国子监被称为“南监”或“南雍”，而设在北京的国子监则被称为“北监”或“北雍”。肄业就是修习学业，三年后再参见国家举行的兆试，考中了称为举人，举为孝廉，举人再由皇帝亲考，一名为状元、二名为榜元、三名为探花、其余皆为进士，然后再分配到各地做官。由于崇祯皇帝的登基，所以这一年全国除乡试外就增加了一次恩选。这给在南京乡试落选的阎尔梅等人带来了新的希望。
 
 婚后的阎尔梅一边刻录自己的诗集，《江上草》一边积极准备恩选，同时来往于徐州好友万寿祺家中，与之讨论学问。万家是徐州大户，达官贵人常常出入门庭。这霍维华原本兵部右侍郎，署部事，以兵部尚书协理戎政，现在被贬戍徐州，万家就成了他打发时光的好去处。他在万家常常谬议东林党人。这日阎尔梅做客万家，正遇霍维华大骂东林，阎尔梅实在听不下去，不胜愤怒。对客痛驳霍维华，两人对驳继而大骂。霍维华对此怀恨在心，阎尔梅也更加同情倾向于东林。
 
 杨维垣原任云南巡抚，现在来到这小小的淮安心中也是愤愤不平，终日饮酒作乐。一日酒醉呼呼入梦，梦中见明妃返汉宫。醒后大乐，忙派手下找来解梦先生指点迷津。这先生名叫侯六，是淮安城里有名的侯嘴，能说会道，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骗人钱财。见官家来请，心想发财的机会到了。一路不停地向杨维垣的手下套着进乎，再三忽悠，把杨维垣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
 
 侯六被带到军中，见到杨维垣还没等其手下介绍完毕，就急忙跪在杨维垣的面前。
 “小民叩见宰相大人”
 “休得胡言，我乃戍将也。”杨维垣听侯六称呼自己为宰相大吃一惊，怕军中耳杂，赶忙更正。
 “小人观……”没等侯六说完，杨维垣赶忙制止。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侯大师有话要谈” 杨维垣想听侯六细谈，令在场人员退下。
 “现无旁人，侯大师尽管明说”听得此言，这候六窃喜赶忙说道：
 “小人观大人相貌，乃当朝宰相之貌，日后必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侯六为了让杨维垣更加相信自己的鬼话，忙把路上打听到的情况，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激动得这杨维垣一拍大退大加赞许。
 “大师真的神了，今请你来有一事请先生指点迷津”。杨维垣面对这个能把自己的一切说得清清白白的大师，成服地把自己的梦境说了出来。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喜从何来？大师明言”
 “大人梦明妃返汉宫，意味着大人即将回到朝廷，宰相非大人莫属也！”侯六拍着马屁讨好地忽悠一翻，这对身处困境的杨维垣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欣慰。赶忙叫来手下付与候六重金，送出军营。
 
 送走侯六，杨维垣饮起美酒。高兴之余泼墨作画，一幅《明妃梦返汉宫图》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依画赋诗，题为名明妃梦返汉宫。诗画寄喻有早一日自己能再回朝廷。为了更加强烈的表达这一愿望，杨维垣想找人和诗，于是杨维垣想起了苏北教有名气的才子青年阎尔梅，能得这才子和诗，那才是佳作啊。
 
 杨维垣将画给徐州戍军霍维华，想托他让阎尔梅和诗，有万家之争，那霍维华怎敢去求，于是来到万家求万寿祺去办，万年少深知阎尔梅耿直的脾气没敢接招。霍维华就找到了阎尔梅的好友陈名夏，诗画几经传手到了阎尔梅的手中，阎尔梅看后大怒，指着陈名夏训斥道“明妃若返汉宫，阉党逆案岂不可翻也！”
 
 阎尔梅绝不答应和诗，陈名夏怕得罪霍、杨二人，连忙乘代替潘化娄寄书于霍维华之机书信解释，阎尔梅发现后，怒焚其书。阎尔梅年青气盛，耿直无邪，疾恶如仇的性格显示的淋漓尽致，但也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为了避免这些无聊的纠缠，不攀附权贵，阎尔梅决定再次出游。寻访高雅人士，“走万里路，破万卷书”磨砺自己的意志。一切准备停当，正要远行，陈名夏兴高采烈地跑来。 
 “恭喜用卿兄”
 “我有什么好喜的啊”
 “你都知道了啊！看你进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还瞒着我啊！”
 “谁说我要进京？”
 “那你这是去哪？”
 “我要出游！避开这些是非！”
 “真的出游？不是进京？”
 “真的出游！”
 “哎呀！亏我来的早，不然还不知到哪寻你！”
 “你被恩选贡生进京参加国子监肄业了！还想出游？”
 “真的？”
 “真的！喜报已经送到邑庠了，估计一会就送到你家！”
 “你呢？你怎么样？”
 “我也被恩选上了，你先忙吧，我要准备回溧阳，用卿我们京城见！”还没等阎尔梅恭喜他，这陈名夏转身就跑了。
两个弟弟闻得喜信，赶忙跑出来，缠着阎尔梅要红包。说起这两个弟弟那真是天真活泼可爱。阎尔梅在家是老大，二弟名尔羹、字和卿。为人短小精悍，生性耿直豁达，就是不喜读书。三弟名尔鼎、字调卿。生而朗朗如玉，儿时坠水已死一日，夜复生。读书一目辄不忘，师课每随手一捻，不计卷帙，同伴戏呼阎一捻。
 
 嬉戏说话之间，只听门外鞭炮齐鸣，送喜的人马已经到了，人们道贺着，祝愿着，喜洋的气氛充满了整个院落。
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阎尔梅以恩选贡士入京国子监学习，同时入选的好友有杨维斗、沈伯叙、李侍问、秦宏晡、张天如、万寿祺、袁公白、徐九一、张受先、陈名夏。
 
 阎尔梅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带着家人的希望和父老乡亲的祝愿跨上了赴京的征程。山东乃进京必经之地，入山东哪有不回兰陵之理？主意已定，阎尔梅让仆人李襄、王印带着行李用品走水路先行进京打点。自己要沿途访友，于是自己策马直奔兰陵而来。
 
 扑面而来的是仙坛山，卓尔不群，一峰独秀，彰显出北方山水的粗犷与风致。山体端严，雄秀巍峨,南临承水，清澈蜿蜒。传说八仙过海东去蓬莱，曾在此停留，凿坛酿酒，故名仙坛山。此地为鲁南风水绝佳处，一直是古兰陵郡、古峄县署所在地。该山又称千凤山，相传因这座山钟灵毓秀，吸引千只凤凰翔集于此而得名。又因整座山体有三道突起的石状环绕，类似封建社会官员腰间的玉带，当地百姓又称其为玉带山。古峄县知县在仙坛山脚下设立了社稷、神祗、先农三座巨坛，祭祀天地神灵，以求荫佑官运亨通、普济众生和国泰民安，此山更是仙名远扬。
 
 阎尔梅观赏着阔别16年的故地山水感慨万千，正看的入迷，忽听山下一声叫喊：“好！好功夫！”寻声而去，原是一武功班在表演。黑压压的人群围成一个大圆圈，场地内武者正演练“白手夺枪”看那根银枪上下翻腾似出水蛟龙，枪枪不离那徒手之人，一声大呵，夺者腾空而起，看那使枪者一个背后传枪，银枪飞出！ 
 
 “不好！”看此情景阎尔梅一个“旱地拔葱”飞身抢抓那根飞出的银枪。场内一道黑影同时腾空，还没等人们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阎尔梅和那黑衣人已经双双落地！一人紧握枪头，一人抓着枪杆。
 场外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喝彩声。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阎尔梅文武双全岂能不知那“托枪出手”是失手啊，所以贸然出手。那场内飞起的黑衣人更是明白，人家是在出手相救，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多谢仁兄出手相救”，黑衣人施礼答谢。“不客气，早知你有如此本领我就不必担心那飞出的银枪了！”尔梅还礼答话。惊恐稍定那黑衣人开始打量起阎尔梅。哈哈哈哈一声大笑，一拳向阎尔梅打了过来！
 阎尔梅躲过来拳怒色道：“你怎么恩将仇报？”哈哈哈哈：“不看我是谁，打的就是你这个白耷！”不容分说，两人已经数十招分解下来。“哈哈哈哈，张虎！”
 “哈哈哈哈你还能看出我的拳法？”
 “同出师门我看这招数定是师兄张虎！”
 不错，这黑衣人正是当年阎尔梅的大师兄张虎，自从阎尔梅离开兰陵，张虎和张彪两人跟随师傅日夜习武，由于社会动荡加上自然灾害不断，兄弟二人为了生活创建了“张家班”靠打拳买艺为生，浪迹江湖。师傅也云游他乡多年不见。
兄弟三人意外重逢，把酒言欢。追忆往昔阎尔梅不禁想起自己的恩师，三人来到了思陵斋，触景思情，阎尔梅挥泪抚琴泣歌：
 “潇潇僻野短亭在，疮痍枝桠泠。感来空叹，天涯孤旅，抚琴音听？
 一抹斜阳，笛横风叹，田畔师兴。顾影鬓霜，韵师思陵，断了风铃！”余音未尽，就赢得一句远来的赞叹：
 “梅儿长进不少，泪催老夫！”
 “徒儿跪迎恩师大驾，今见恩师，徒儿欣喜若狂。”
 “哈哈哈哈，也算我们师徒有缘，又在此相见”两人分叙别后变迁，闻尔梅赴京学习，这萧思陵也倍感欣慰。两人寒暄过后，这萧思陵指着身旁一小青年言道：
 “梅儿我来给你引见，这位是兖州青年才子贾凫西，名应宠，字思退、晋藩，他籍贯为曲阜，其家在曲阜城西一个靠近泗河的村庄里，那里距兖州府城滋阳更近些，自幼读书博闻强记，现虽才17岁，但他已是山东境内有名的少年才子”尔梅急忙向前施礼道：
 “久闻小弟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用卿兄您太客气了，我小小年纪怎敢和兄长攀比，我给您施礼了”贾凫西一边施礼一边继续说道：“老兄刚才一首《人月圆》真是让思退感动万分。”
 要说师徒今日为何如此巧遇？这要从“人日”节说起。古代有个节日叫“人日”时间是正月初七，每逢节日来临人们相邀聚会，文人墨客更是相聚舒怀，萧思陵应朋友邀请，去滕县参加“人日节”聚会，随便带上了学生贾凫西，两人路过兰陵拜奠先人，没想到正遇阎尔梅。师傅要去滕县尔梅岂能不随，张虎、张彪的“张家班”也不想错过和尔梅多聚几天的机会，于是大家赶着马车奔山东滕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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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8-14 17:19:33

滕县城楼高耸，廓固池深，亭台水榭，花香宜人；九省通衢驿站南北排列，官道报马飞奔，商?行人不绝，集市货物充裕，繁荣景象喜人。在这里阎尔梅认识了颜存诚，此人字闲之，生于1608年（明万历三十六年），世家门第的颜闲之少时读书聪敏，十八岁选补滕县邑庠生，伯父颜守耕是明代举人，陕西平凉府推官。1622年（明天启二年），白莲教攻打滕县兵临级索，父亲颜守一反抗在羊温遇难。阎、颜二人志同道合，终日对酌畅饮，时而酩酊大醉，与友人踏青赏春，乐不自胜，为此写下了《人日次滕阳与友人观春》
 
云远藏山晓积岚，海光东起渐升南。
春花隔路遮游女，秋驿题诗赠美男。
君奏云门能佐酒，我当人日偶停骖。
晚归新月临池石，拂剑为听剧孟谈。
 
 在滕县告别众人，萧思陵对阎尔梅嘱咐着：“此番进京你要好好完成学业，沿运河北去，沿岸有不少名人雅士，风流才华青年你可顺路拜访。济宁南运河边的李六翮、清源的汪未央、武城的苏黄中、德州的程氏、临清的程际飞，你都可去拜访。”阎尔梅跪谢师傅恩情，这张虎、张彪更是眼含泪花，阎尔梅拉着张彪的手说：“兄弟，别难过，我是去读书，你应该为我高兴，我准备坐船进京，沿运河拜访师傅说的这些文人雅士，这马就送你做个念想。”张彪哭的是更加伤心，牵着马一直把阎尔梅送到运河码头。船工一声吆喝，小船离岸而去，阎尔梅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紫骝马和亲如手足的张彪高声唱道：
 
骑马走险路，双眼看路旁。
恐有负心人，捉刀慎提防。
酒楼逢壮士，聚饮如平生。
止此千里马，赠君我步行。
 
 济宁位于山东南部，地处苏鲁豫皖四省结合部，东邻山青水秀的临沂，西与菏泽接壤，隔黄河与聊城相望。南面是枣庄和徐州，北面与泰安交界。京杭大运河流经济宁约230公里，串联着济宁、南阳古镇、微山岛、独山岛、南旺分水龙王庙、众多名胜古迹，大明河道总督衙门就设在这里，这使济宁成为声名显赫的运河之都。店铺林立，商业繁荣，街巷为青石铺地，民居为青砖灰瓦，古色古香展现着古运河的民俗文化。相传李白曾在这里寄家多年，有李白酒楼留下，到了明洪武二十四年，济宁左卫指挥使狄崇在重建“太白酒楼”时，以“谪仙”的寓意，依原楼的样式，移迁于南城墙上，并将“酒”字去掉，名为“太白楼”，为彰显此楼和李白的关系，特选济宁李姓文雅之人经营，一时间引得各地文人墨客纷至沓来。现如今这济宁雅人李六翮正是这太白楼的主人，阎尔梅弃舟登岸朝这太白楼一路寻来。
 
 观这太白楼雄伟壮观，楼体两层，重檐歇山。二层檐下正中悬挂“太白楼”匾额。正厅上方镶有“诗酒英豪”大字石匾，下嵌着李白、杜甫、贺知章“三公画像石”，游廊刻有《李白任城厅壁记》和唐代以来文人墨客的赞词、诗赋。李白手书“壮观”斗字方碑辉煌壮观。悠扬的琴曲让人迷醉。阎尔梅在迎宾人员的带领下来到李六翮的雅室，花鸟图琳琅满目，墨气氤氲。雪梅傲骨，风荷优雅。宾主互通身份，两人谈笑风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楼上传来一曲优美的牧童曲，阎尔梅依律而歌：
 
 沙田种杨柳，溪弯注秋水。深村径辟多烟萝，行人错走芦堂里。小桥东折酒帘香。农夫辛苦何曾尝，牧童摘瓜醉篱旁。一路山歌驱牛上，饭牛已肥醉不妨。
 
 “好曲好词，让人醉啊！”曲尽歌落，赢得一声赞叹。
 
 “千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真是罪该万死！小弟给千子兄赔罪了”李六翮一边道歉一边满脸笑容地向来人迎去。阎尔梅一听千子驾到，也不禁起身相迎。这被称作千子的人乃东乡（今属江西）艾南英，字千字，世人称其为艾千子。他少年时即有文名，七岁作《竹林七贤论》。长为诸生，好学无所不窥，天启四年始举于乡，因对策中有讥刺魏忠贤语，罚停三科不得与会试，崇祯即位后诏许会试，同样也是去北京为功名一搏。三人今日一聚，大谈诗文，畅所欲言。
 
 艾南英反对文必秦汉的论文主张，对步趋前、后七子者深致不满讥讽着说道：“后生小子，不必读书，不必作文，但架上前后四部稿，每遇应酬，顷刻裁割，便可成篇，骤读之，无不浓丽鲜华、绚烂夺目，细案之，一腐套耳。”他认为只有取径唐、宋才是溯源秦、汉的正确道路，于是他不无感慨地说道：“夫韩、欧者，吾人之文所由以至于秦汉之舟楫也。由韩、欧而能至于秦、汉者无他，韩、欧得其神气而御之耳。”他特别推崇司马迁、欧阳修，提倡散文古雅畅达。
 
 阎尔梅同样不喜欢八股文章，主张诗歌应该朴实有内涵，反对华而不实，他对千子的论点很是赞成，两人很是投机。和千子的交谈不禁又让尔梅想过去读书心得，脱口而出：“班马异同犹是史，齐梁金粉遂无诗。”两人相视而笑。李六翮备好酒席，大家饮酒当歌，词令连连。千子乘酒兴，包下那弹奏牧童曲的女郎赠于阎尔梅。
 
 只见这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抱琴而立。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干，琴遮半脸绰约漂亮，风采迷人。问其姓名，羞答答轻回：刘无如。两人或歌或弹，或诗或饮，达旦不息。
 
 这艾千子和阎古古两人告别李六翮乘船继续北上，走走停停，先后拜访了清源的汪未央、武城的苏黄中、德州的程氏、临清的程际飞，历时两个多月，于崇祯元年的春天到达了北京城。先来的两个仆人早已经办完手续，将吃住安排停当，天天来运河码头等候。今日终于接到了自己主人真是开心无比，主仆共游国子监。
 
 位于北京安定门内成贤街上的国子监建于元代大德十年(1306)，与东邻的孔庙同时兴建，此符合古代\"左庙右学\"的建筑规制。建筑富丽，古木苍翠，环境幽雅。大门横额大书“集贤门”三个流金大字，内院子东西设有井亭，东侧的敬持门与孔庙相通。进的门来满院古槐紫藤。来此游览的各地学子络绎不绝，认识的彼此亲热寒暄，不认识的大家感觉以后在一起生活学习，也都彼此笑脸相迎，互道恭喜。
 
 这批贡生被安排在不同的住处，阎尔梅住在广宁门外真空寺。这里是迎接嘉靖皇帝从湖广来京继承皇位的地方，寺内有两棵古松参天蔽日，阎尔梅常攀坐其上与在北京的同学朋友快论时事，听清风谡谡。阎尔梅动不动就喻此双松为佳友。作为第一次来北京的阎而梅也和常人一样，在学习之余畅游北京，北京雄伟，美丽如画的风景深深感染着他的心灵，为此他写下了《燕京颂》来歌颂北京，寄托自己的感情。以昆仑气结燕山龙蟠虎踞赞北京的雄伟，斥元人入侵是玷污帝王宝座，乱我华夏。歌颂大明皇帝驱元于沙漠的丰功伟绩。
 
昆仑全气杰燕中，盘踞山河势不同。
偶被渥温尘帝座，还归华夏启神功。
长城远扈敦煌右，大海环收肃慎东。
谁敢移师京临塞？文皇千古一英雄。
 
琉璃掩映九重扉，天市垣高近紫微。
虎豹房通金殿戏，鸳鸯池纳玉泉飞。
三川洛下形模小，八水关中向背非。
考遍唐虞周汉制，从来无此帝王畿。
 
红云??几千层，水绕沧洲岳峙恒。
箕尾寅宾须有为，金元猾夏岂能胜？
君王独断铭沙漠，宰相无策弃板升。
守在四夷真上策，子孙安可议长陵。
 
 北京西山为太行山之首，如腾蛟起蟒，从西方遥拱卫北京。因此，古人称之为神京右臂。这里林海苍茫、烟光岚影、四时俱胜，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学士为它四时的景色所倾倒，游玩赏乐其间，乐不知返。一日阎尔梅在两位仆人的陪同下，出都门往游西山。虽是低沙风尘乱风如雨，窃贼四处古寺破垣，但西山的美在阎尔梅眼里依然美丽。
 
岸高经低沙尘聚，乱风刺面如昏雨。
兽碑杂列朱棂间，五候坟沼藏花树。
自晨至午人肩摩，午后游人无觅处。
村落既稀烟火寂，古寺破垣僧散去。
远峰变色暗夕阳，盗贼持兵走荒墓。
虎豺乘野乱奔林，当道作威声震怒。
鞭马马老委中途，顽石滑蹄束其步。
二仆携书随行缓，相隔一里不相顾。
遥瞻斜岭通白杨，草根浪迹拖山路。
陟巅回视来路封，漫天明月收群雾。
 
 在崇祯元年到崇祯三年，阎尔梅在国子监学习期间，他利用闲暇时间游历了北京的名胜，写出了《西园》、《石经山》、《戒坛山》、《碧云寺》等诗篇，这些诗篇在国子监师生中广为传颂。老师姚明恭称赞阎尔梅才华：“天下固多才，如阎生者国土无双也！”姚明恭，字昆斗，蕲水(今湖北浠水)人。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进士，选为庶吉士，后任翰林院检讨，掌修国史。累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加太子少保、户部尚书。
 
 在此期间，阎尔梅广交朋友，结识了大批文雅人士。一次由徐九一、张受先两人做东邀请阎尔梅、杨维斗、沈伯叙、李侍问、秦宏晡、张天如、万寿祺、袁公白等诸子，聚会天坛，跋酒榷诗，或赋或章或琴或唱，热闹非凡。酒兴杨维斗唱吟七绝一首：“ 弱管真非豪放种，不书得意只书愁。寸笺却逊人情薄，红泪犹容遍纸流。” 沈伯叙起身和之：“蜗名蝇利两蹉跎，廿载光阴长恨歌。俗却王播尘外眼，长思黎饭味如何。” 李侍问也不甘示弱继而歌曰：“贫贱从来是祸胎，飞熊妇弃事堪哀。金盆覆水收难再，酸腐却能登帝台。”
 
 这个时候秦宏晡正与袁公白斗酒，大家正看热闹。李侍问感觉被冷落了，一把秦宏晡拉了起来说道：“别只顾吟酒，该你了！”
 
 秦宏晡见李侍问有点生气，不敢怠慢，把酒歌唱：“ 难拘心性甚荒唐，频醉已将羸命伤。红豆怜他骨里剔，义山不再赋清狂。” 张天如一边喝彩一边吟道：“ 忧患皆从问字从，五车曾有几篇通。人言身被儒冠误，自羡书乡一鱼虫。” 万寿祺见张天如唱毕，起身吟诵：“碌碌韶光器未成，此身只伴此心惊。从今枯槁由他病，誓教重生是玉京。” 阎尔梅席地而坐，抚琴歌唱《燕京五吟》，让大家拍手叫绝。
 
乾象昭箕尾，坤兴贡冀幽。
三边沙尽扈，四渎水全收。
北斗临阊阖，南云辑珙球。
有熊功最大，与此靖蚩尤。
 
长城环北塞，大陆敞南离。
建极开三辅，临边守四夷。
扫除胡种落，光复汉威仪。
制定功成后，优游太液池。
 
敬瑭先纳地，耶律继穷兵。
祸自中原召，功为外寇成。
久之天意厌，蹶厥圣人生。
瓦刺三犁后，王藩改帝京。
 
卫满争玄菟，鲜俾掳紫蒙。
神州多变故，鬼国出英雄。
河溯光华隆，金元气数穷。
陆沈年四百，复见主人翁。
 
遍考皇都胜，从前尽可商。
屏山低御枕，潮水背明堂。
已见阴阳错，安能历数长？
燕京无此病，周览独彷徨。
 
 为记载这次聚会，阎尔梅特地写下著名诗篇《天坛集饮》记述这件事情。
 
江南名下士，选胜集郊坛。
苑肃春云静，林深暑月寒。
罘思笼玉峙，星斗绘珠栏。
道藏歌新制，仙童对谱弹。
 
 光阴似箭，三年的国子监生活就要结束，北闱考试在即，为了选拔真正优秀人才为国效力，崇祯皇帝采纳主政大臣李国桧的建议，下旨启用姚希孟和文震孟，说起二人在当时社会可也是名声四扬的人物。姚希孟，字孟长，现闻。吴县人，（今属江苏）。幼时刚满十个月，父亲就去世了，由寡母一手抚养成人。母亲又对他寄寓了很大的希望。后来他和舅父文震孟一起念书，在当时都负有盛名。姚希孟于万历四十七年中进士，天启年间，震孟也考入翰林，甥舅并执清议，名气更是远播四方，因遭魏忠贤迫害被削朝籍。现在崇祯皇帝重新启用二人，阎尔梅听到这个消息后跃然曰：“从前党锢概自田间起诶！”随赋诗庆贺：
 
京师交游倦，樽移道院间。
花茵浓似肃，香雾袅如环。
弱柳垂清止，疏松漏远山。
欣闻明诏下，党锢起田间。
 
 崇祯三年（公元1630年）姚希孟、姚明恭奉旨担任北闱主考官，房考为彰德人氏吕化舜。此次科举得人甚盛。阎尔梅以第二十四名的成绩被录为举人，姚文毅查阅阎尔梅的试卷后大加赞许说：“其文旷逸跌宕，有唾吐四海之气。”顾瑞屏亦异之，以国士之目看待阎尔梅。从此阎尔梅在京名声大振。为表彰这次新中举人，鼓励他们以后报效朝廷，崇祯皇帝于九月一日在皇极门举行鹿鸣宴，宴请考官和新举人，姚希孟也因此而返朝。中举的喜悦和面见皇帝的激动使得阎尔梅情不自禁地写下了《皇极门早朝》。
 
射策龙飞朔，观光凤哕班。
书生原自陋，仪注几曾娴？
圣主亲传诏，名臣早赐还。
趋跄多错误，微笑睹天颜。
?寺尘初扫，经筵雾始晴。
山河如洗沐，日月觉清明。
舞蹈银台唱，贤奸铁案成。
吾侪私自喜，天子擢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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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4 16:15:46

第四章因忤阉党罢公车 离别北京归故乡 崇祯3年，东林骨干文震孟又上书弹劾吏部尚书王永光借举荐“边才”要翻魏党案，并打击正人君子。不久，又有人上书启奏王永光等人要以袁崇焕事件为口实，再定一个“逆案”，把一批东林都牵进去，以报魏案的仇。但因为崇祯对这一说法疑心重重，总算没有再兴什么党争大案。但崇祯皇帝过激的治吏措施让许多大臣胆战心惊，慢慢地大家开始消极怠工，崇祯皇帝感到还是身边的太监比较听话好使，于是开始启用宦官，崇祯派遣乾清宫太监王应朝监视行营，又派出了太监冯元升核查前来勤王的军队，以便发军饷。后来又用宦官参与军事活动，派出司礼监太监沈良佐、内官太监吕直提督九门及皇城门，派出司礼太监李凤翔总督忠勇营，提督京营。宦官频繁被派往各地各军，负责监军督饷。外臣对内臣弹劾，他就痛下杀手对外臣进行严惩。这些做法引起了许多大臣的不满，朝内又形成多种力量和宦官多抗，党争又起。
 早在崇祯元年十一月，史部推出增补阁臣人选，名单有史部左侍郎顾基命、右侍郎钱谦益、尚书孙慎行等人，唯没有礼部尚书温题仁和礼部侍郎周廷儒。这温体仁，字长卿，浙江湖州乌程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外表谦恭谨慎，内心老谋奸诈。魏忠贤时期官至礼部侍郎，因为公开奉迎阉党，于崇祯初晋升为礼部尚书。周廷儒，字玉绳，常州府宜兴县人。万历四十一年状元，生性机敏，工于心计。魏党专政时期曾任翰林编修，少詹事等职务，崇祯初升任礼部侍郎。温、周两人在阉党时期就不动色声占据高官要职，如今崇祯登极，内阁辅臣的职位是志在必得。在所有人选名单中能成为两人对手的只有钱谦益，因为钱谦益的才学和名望都高于两人，并且又是东林党领袖人物。于是两人勾结对钱谦益进行陷害和污蔑。温体仁伪造钱谦益接受浙江考生钱千秋贿赂的罪名，上奏皇上说钱谦益结党营私，不可出任内阁。周廷儒散布谣言，说内阁人选名单是由钱谦益一手把持，排除异己。崇祯皇帝不由分说把钱谦益革职罢官。温、周二人双双入阁，周廷儒抢先得到首辅大臣的宝座。阉党余孽借机兴风作浪。直到后来崇祯皇帝死才明白过来，大明亡国误用温、周两贼人。
 阎尔梅中举之后，一心准备殿试，有时和谈长益、汤君谟、陈名夏、庄尚之、李太清等人畅游北京风景名胜。写下不少诗篇，又有两姚公的极力称赞其才华出众，一时间大家争相传诵。阎尔梅一边学习一边整理在北京四年来的诗稿，刻录《疏阴居诗集》。这使阎尔梅越来越受人重视，大家对他的前景做着各种预测，但阎尔梅同情东林党的言论也渐渐引起了不同党派人士的重视，尤其他和复社成员的密切来往，这让魏忠贤余党和新起宦官势力对这个即将升起的新举人感到不安，有人开始全方位了解阎尔梅的底细把握他的政治趋势。大师兄褚德培听到消息担心他会出事，告诫阎尔梅说：“有人说你是复社魁首，可能为逆党所衔制，慎哉！”。老师姚现闻公尝诫阎尔梅说：“子嫉恶太严，面折人过，喜辩难，召爱憎，非明哲保身之道。”阎尔梅的回答是：“梅生平无长才，不能修饰边幅，与时人周旋，惟兢兢先人家训，好名节，又好读书稽古。遇古人有气谊事功文章者，辄慨然欣慕。其卑不足道者，心鄙夷之；或形之诗歌以诋刺之。至处目前乡党师友，以及先达上官，皆复如是。”
 不久阎尔梅游历北京碧云寺的一首诗传到了魏忠贤余党和新起宦官们手里，他们开始正式把这个尚未出仕的学子列为了打击对象，开始制造阎尔梅为复社魁首的材料，将这个年轻人赶出京城。
 碧云寺在北京西郊香山外，寺后有魏忠贤等人墓，俗称公寺。墓地纺碑精绝，碑由当时宰相撰文，园内有水有廊楼，廊楼四壁有明朝画家仇英色彩富丽的绘画，鲜艳的色彩照耀在四周紫玉栏中，显耀这绝世绘工。看到碧云寺的景观，阎尔梅写下了让他致命的《碧云寺》。
 金碧浓妆复道寒，斋堂过午不传餐。 山亭风札题先帝，学士鸿文表内官。 活水分穿僧阁冷，回幢圆抱法廊安。 登楼遍赏仇英绘，粉翠光笼紫玉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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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4 16:20:49

诗中用山亭风札记载魏忠贤祸国殃民被杀与学士鸿文表彰魏忠贤形成鲜明对比，这大大惹恼了魏忠贤的余党，他们认为诗中对寺庙景物的描写，暗示魏忠贤重用的后人仍有权利，于是将阎尔梅说成是东林党继承人。受魏忠贤逆案牵涉分别贬戍徐州和淮安的霍维华、杨维垣很快得到了这一消息，两人认为报复这个毛头小伙出口恶气的时机已到，将阎尔梅在家乡和淮安同情东林党和江南复社关系密切的事情添枝加叶的整理好奏章火速送往京城同党手中，魏忠贤余党也想借这个事件打击文震孟等东林骨干分子，威慑其他反对自己和新兴宦官势力的大臣，就这样阎尔梅被以复社魁首，东林党思想继承者的罪名诬告到崇祯皇帝那里。崇祯皇帝本就多疑，痛恨党争祸国，在他眼里一个新举人也无需劳神，就下令罢公车，关进大牢。事态严峻，阎家两仆人一面多方托人打点，一面火速回家通报信息。阎尔梅的妻子王氏顾及公婆年迈，将消息紧紧封住，让仆人取上银两，火速进京，自己独自承担痛苦，不久病倒在床。
 说起这复社原本是太仓人张溥、张采等人痛感世教衰，士子不通经术，于是就联络四方人士，主张兴复古学而举办的一个学社。后来由江南十几个学社联合在崇祯二年于江苏吴江的尹山大会召开联合大会，正式推举张溥、张采为总社领导人，各地区成立分社并选定了分社领导人，徐州地区分社的领导人是万寿祺。这个时候阎尔梅一直在北京的国子监学习，根本就没有参加，也不是复社成员。这一点他的老师姚明恭是最为了解的，于是两姚公就联络其他大臣奏明皇上，崇祯皇帝来个两边都不得罪，放阎尔梅出狱，但罢了公车。就这样阎尔梅十几年的寒窗苦付之东流，考取功名为家为国的理想抱负成了泡影，只好伤心的别离老师、同学、朋友离开北京南归故里。
 日光晨发沧海根，初力照破飞沙昏。 上书不得见天子，敬肃衣冠别都门。 都门别去将千里，烟雾苍白如秋水。 长征车马争路行，橐驼毛瘦腥风起。 近塞小儿吹胡笳，暮春杂落柳桃花。 独饮野店无亲识，一日数换主人家。 就这样二十九岁的阎尔梅，在崇祯四年暮春的一个早上，冒着四起的风沙别了都门，一路艰辛的南下。阎尔梅想想自己的遭遇，看看沿途的饥民与社会混乱，自己却无法施展才华，情不自禁的放歌哀唱《归何迟》抒发内心的压抑和惆怅。
 君归何迟？君归何迟？ 此地非乡里，胡为去无期？ 旱风满野泥巾帻，荒凉四顾麦花碧。 市人言语不可晓，军士出入携刀戟。 青钱二百米一斗，贫者无策束空手。 客中哪能逢故人？茫茫绕岸东西走。 夜来明月照孤舟，角鼓风吹城上楼， 大半歌声出塞曲，或闻?妇泣啾啾。 呼我仆夫清晨起，商议南行两千里。 使我枵腹如可行，更有何物偿舟子？ 君归何迟？君归何迟？ 大声叹息送穷文，始信古人不吾欺。
 一日主仆三人乘船来到临清，这临清属山东省布政使司东昌府，依靠运河漕运成为江北五大商埠之一，繁荣兴盛，有“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之美誉。来到这里让阎尔梅想起了那热情好客的程际飞。说起程际飞的热情真诚那真可比汉代的陈遵。相传西汉陈遵好饮酒，常在宾客满堂时，关上门，把客人车上的键取下投入井中，使车不能行，客不得去。程际飞虽不做陈遵投辖之事，但热情好客程度不亚于陈遵。
 数年的离别，今日又重逢，这让程际飞非常高兴。虽然大家都听说了阎尔梅的遭遇，但都不提及这事，怕阎尔梅伤心难过。程际飞安排家人先安顿好这一路风尘的主仆三人，又派仆人请来了和阎尔梅相识的临清好友张云汉、喻子卓。喻子卓听说阎尔梅来到了临清高兴的开怀大笑，路上对张云汉说：“古古乃雅人，好诗曲，今日我们陪他饮酒岂能无曲啊！”张云汉一想也对，于是对喻子卓说道：“喻兄先走，我去办这事情，随后就到。”
 等张云汉到了，程际飞已经将酒菜摆好，大家一阵寒暄过后分宾主坐下，张云汉向大家介绍身后的一名美貌女子叫傅大，是当地最为有名的歌妓，今日特意请来为大家助兴。然后又向傅大女郎介绍了各位情况。傅大一一道了万福，程际飞来段开场白，酒宴开始。酒过三巡，只见那美女傅大起身说到：“几位雅士已别多年，今日重逢可喜可贺，你们兄弟一别四年，千言万语难表别后情谊，我就为大家唱首《忆别》为各位助兴。”在几位一片叫好声中，这女郎傅大操琴而歌：
 想人生最苦离别， 三字细细分开， 凄凄凉无了无歇。 别字儿半响痴呆， 离字儿一时拆散， 苦字儿两下里堆叠。 他那里鞍儿马儿身子儿劣怯， 我这里眉儿眼儿脸脑儿也斜。 侧着头叫声行者， 阁着泪说声听者， 得官时先报期程， 丢丢抹抹远远的迎接。 想人生最苦离别， 唱到阳关，休唱三叠。 急煎煎抹泪揉眵， 意迟迟揉腮?耳， 呆答孩闭口藏舌。 情儿兮儿你心里寄者， 病而痛儿我身上添些， 家儿活儿既是抛撇， 书儿信儿是必休绝， 花儿草儿打听得风声， 车儿马儿我亲自来也。
 傅大歌毕又唱燕山词然后落座和阎尔梅角饮数杯状如颠痴惹得程际飞等人哈哈大笑，戏称要将这傅大赠与古古。阎尔梅再满酒杯，举杯对程际飞、张云汉、喻子卓说道：“战国时齐人淳于髡劝齐威王饮酒不可过量、乐不可极时曾说：自己矜持时饮一斗即醉，接近乱性时能饮一石才醉，在他看来，那些醒者才是昏昏醉人！”此言一出，大家纷纷举杯共饮。阎尔梅再满一杯，对傅大说：“晋时阮籍不拘世俗礼法，邻居卖酒的少妇有美色，阮籍在她家喝酒，醉了变睡在她身边，其家中人不以为嫌，傅大虽然醉了又有何妨？”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操琴而歌：
 数年别去今重过，故交投辖将若何？ 故交原从贫贱深，安能长往伤其心。 小妓初歌燕山词，角饮数杯如颠痴。 君不见， 一斗亦醉一石亦醉之淳于髡， 视诸醒者正昏昏。 又不见， 阮籍高卧临女旁，久之无他各相忘。 善饮在彼不在此，美女何必非君子。
 阎尔梅在临清别了程际飞、张云汉、喻子卓、傅大坐船南下直奔德州，在德州游程氏秀餐亭，南下好友魏下茹的西庄观看当地射箭比赛“野外寻蔬荼喜酱，河边赌射粟为堋。”眼看要到五月端午，魏下茹再三挽留一定要阎尔梅主仆三人过了节再动身南行，盛情难却，只好客随主便了。在端午节这天各家门插艾草，锅煮粽子。魏下茹邀来正在德州的阎尔梅好友庄尚之、卢德水等人大家相聚相聚在魏下茹家西斋谈论学问，阎尔梅善谈，一座皆惊，谈至兴奋处干脆摘下帽子拿在手中，宛如东晋人谈玄手执尘尾。庄尚之选笔临书兼行草为大家写字，其他人度曲随箫互唱酬，就连那调皮的鹦鹉也学着主人的腔调催人送茶，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这热闹的场面正如诗云：
 广川何处竟龙舟？角黍盘餐艾插楼。 鹦语催茶方病酒，尘谈惊座直科头。 临书选笔兼行草，度曲随箫互唱酬。 下第无颜归子舍，因逢高会且色留。
 端午节后阎尔梅主仆三人继续南下，武城的苏贡保再三留他们在此过夏，直到七夕节过后才继续南下过清源夜集汪未央画阁，小俾行酒，吟诗达旦。抵东昌张秋码头雨后独酌，舟至山东张秋南的安山驿站，正逢大雨小船在狂风暴雨中行驶使本来感到失意万分的阎尔梅更加惆怅。泷泷雨水满河干，风入蓬窗竹席寒。舫漏无灯频徙榻，泉枯得水乱鸣滩。失意才伤客路难。屡次闻鸡颠倒坐，穷愁此际可能安？就这样主仆三人好不容易到了济宁，本想在好友李六翮处休整一下再继续南行，谁知道不凑巧，李六翮外出不在济宁。阎尔梅望着济宁运河之上垂钓人，看看河面上湾湾如鳞的藻叶在水中漂浮，将绿连成一片，抵抗着风雨的飘摇，在浮水嫩叶的背面，涂抹出生的红与紫。花是当年依旧好却不见了当年弹琴赋诗的刘无如。六翮不在，有谁还能做主人呢？含愁而思，即使在梦里见到却可只是梦而已啊！
 秋水平塘列钓纶，湾湾荇藻叶如鳞。 客来今日谁为主？花是当年不见人。 事后空悲缘有限，愁中并使梦非真。 还能记得星窗下，泪渍青衫未可泯。
 小船在阎尔梅的惆怅声中直向夏镇驶去，过了夏镇就是沙沟，由沙沟折而向西就进入了沛境。这沙沟属于兰陵也算是阎尔梅的第二故乡，这里有他从小到大的儿时伙伴。家乡的一切让这个在外漂泊四年的游子倍感亲切，看灌溉田园小畦的流水穿过丛圃与水井连接，泉水从草下暗中流过，冲击着泥沙发出动人的乐声。好友褚延喜等人月下载酒，带着才女兰若众人相聚。月光下树因月生影，山影在月光的照射下好像被烟雾缭绕着若隐若现，隔壁寺庙的秋蝉随幽磬聒，寻巢的喜鹊追逐着天上的流星飞奔。兰若唱着跌座在花垫子上唱着《清商曲》那哀婉的情调将远山上的猿猴引得悲鸣。想想这一路的艰辛和朋友之间的深情厚谊，不得不让人感慨：暮春别京师，不觉忽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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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4 16:28:13

第五章出游江南赋诗章归来喜闻弟入庠 阎尔梅京师回来，妻子王师妹性情刚烈，在阎尔梅在京城被关大牢病倒后，不久便撒手人寰，没留下子女。阎尔梅面对功名上的失利和亡妻的痛苦，念及父亲景文公年岁已高，听到自己遭诬陷未能获取功名而受惊，平日里装出一副坦然无事的样子。但内心独自承担着压抑和惆怅，立志以忠孝持身，不再赴公车取功名。阎尔梅在老师张鸿壁先生的安慰劝解之下，于崇祯五年（1632年）做客淮阴，在淮安结识了吴嵩三、吴姬望、羽人陶镇寅等人，再次出游江南。
 出沛一路行来，小住下邳。这下邳自汉代、三国时期得名。起源是在战国的时期，齐威王封邹忌当下邳的成侯，开始称该地为“下邳”。后来，汉朝平定天下，将郯郡改名为东海郡，下邳为东部兵家必争的城池。是陶谦发迹的属地之一。邳城之外有一圯桥，“张良进履”“ 黄石公授书”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追忆着这段美丽的传说，阎尔梅感慨万分。抚桥平望轻吟一首《过圯桥》
 授书人已去，尚有圯桥横。 登桥凭吊久，慨然太息增。 当其书未授，破产苦经营。 东谒仓海君，术疏任侠轻。 祖龙威方震，岌岌漏姓名。 一死不足惜，何以立韩成。 丈夫忠所事，譬诸女子贞。 霜天百卉枯，松柏勿凋零。 相韩既五世，百计为韩争。 下邳藏匿久，智勇俱无凭。 鬼神鉴幽怀，启佑遇杀城。 赤帝解阴符，知己感怦怦。 报韩复报汉，巍然祀汉庭。
 整装东行，一首《邳州道中》吟罢，阎尔梅疾奔淮阴而去。“万山深处行，尽日无人影。桔槔近石梁，声落山泉冷。”披着早春的月色，在闪亮的启明星的照耀下阎尔梅放马沿着山涧小溪行走，沉郁的山景在一夜间被染绿了，冰封溶解的溪水荡起微澜，迎接将要喷薄的旭日。晶莹的露珠在草叶间闪现着彩虹的光泽，正欲北飞的候鸟，用它那美丽的尖嘴梳理着春的羽翼，叽叽喳喳邀着伴侣做好回归的准备。火红的太阳在东方远山的头顶渐渐露出笑脸，遍野的迎春花朵朵争艳，大地变的欢欣鼓舞起来。
 早来的春意，优美的自然风光使阎尔梅忘却了心中的忧郁，他策马急奔，那美丽的凌山子湖已在眼前。湖畔大片整齐如画的农田翻滚着绿意，梅花泛金，芳香四溢；那碧波万顷，水天一色的凌山子湖，好似一泓玻璃琼浆在轻轻荡漾。在阳光下熠熠闪亮，放射着夺目的光辉。来到这久违的凌山子湖阎尔梅怎能不感慨万千。正欲放歌只听一首《念奴娇》从湖中小船飘然入耳：
 江湖一舸， 问几时载我、浩歌归去。 莫道近来沧海事， 瞬又移宫换羽。 醉眼看花， 豪情说剑， 一念凝千虑。 茫茫来日， 问天天亦无语。 怅望楚尾吴头、知己人三五。 胡马越禽难并合， 散尽酒龙诗虎。 秋碧春红， 晨风夜月， 写入吟边句。 故山猿鹤， 甚事招隐同赋？
 歌尽舟至，观那歌者青衣长衫，精练强悍，舟离岸几米，一个“云燕展翅”已落身于岸边。“先生好身手！好词曲！”文武兼修的阎尔梅听着歌唱，看着来者的功夫施展不禁赞叹。那歌者仿佛没有听见尔梅的言语，一边系着小船一边继续唱曰：
 唾壶击碎， 问古来恨事、几人能说？ 入市渐无屠狗侠， 谁是荆高俦匹？ 看剑心期， 横刀身世， 狂态今非昔。 吴萧燕筑， 等闲知己难觅。 休忆红芍伤春， 朱弦咽怨， 独坐歌还泣。 锦瑟芳年弹指过， 辜负飘零花月。 尘网劳人， 匏瓜系我， 去住悲难决。 已灰千念， 浮生如此何益？
 听着歌者的词曲，思想自己的遭遇，阎尔梅不禁潸然泪下。席地抚琴悲唱：浪说曾分鲍叔金，
 谁人辨得伯牙琴？ 于今交道奸如鬼， 湖海空悬一片心。 势利交怀势利心， 斯文谁复念知音！ 伯牙不作锺期逝， 千古令人说破琴。 独往江湖有泪痕， 百年各泣了闲身， 蟠胸哀乐向谁衬？ 纵使烧犀能代蜡， 可堪捣麝易成尘， 飘零花月几番春。
 “尔乃沛人古古吧？”那湖中歌者将一叶小舟收拾停当，笑着对尔梅说。“先生如何识我？”悲伤未定的尔梅抱琴垂问。“哈哈哈哈哈先生相貌，当今有几人雷同？京师罢公车天下几人？”那歌者笑曰。 “请问先生贵姓尊名？”有点茫然的阎尔梅小心地打探着。 “我免贵姓陶，名唤万明，字号镇寅，淮人皆称陶羽士哈哈哈哈哈哈”这陶羽士爽快的笑答尔梅。闻得此人，阎尔梅急忙向前施礼，无比崇敬地说：“久闻羽士大名，今日得见尔梅幸也！”两人各惜其才，这陶羽士也不拘俗礼，邀阎尔梅去其隐身的山林一叙，二人一路攀谈而去。
 在我国古代修真之人，从很早以前就存在。这些人被称为羽士。羽士追求个人修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修炼成仙。羽士在一般人眼里，是一种神秘的存在。他们隐身山野，并不喜欢与俗世凡尘的人打交道。羽士从天地阴阳变化中感悟天道，并从五行中汲取知识，发展出并不需要肉搏能力的战斗方法，这些方法被统称为法术。运用法术，羽士可以轻松的在敌人没有近身前将其消灭。不过正因为羽士太重视精神的修养，而忽略了自身的锻炼，所以他们的体质柔弱，一旦被其他职业近身，就很难再取得胜利。但这陶羽士却与众不同，是个内外兼修之人，有着一身的绝世武学。平时行侠仗义，喜宾客，又喜欢和士大夫中有文学才华的人交往，是一个难得的文武双才，在淮扬一带很有名气。
 这陶羽士和阎尔梅说话之间已到钵池山下。只见这钵池山，冈阜盘旋八九里，形如钵盂。满山黄树森森，试一望兮不?不?，匪黛匪青。夹路无石，半山有亭。雨倾盆而若洗，土覆篑而通灵。具仰盂象，俨建瓴形。对韩亭而耸峙，越枚里而纡徐。瞻彼陟彼，奥如旷如。山饲鸡以成凤，池化龙而有鱼。其势则冈抱四隅，土隆一撮。种合李桃，攀无藤葛。匪剑池之舒长，异瓠池之辽阔。小隐其间，尝丹泉兮漱齿，采芳药以驻颜；成九转以谢尘市，随八公而入仙班。人非隐于长淮。岂神仙善幻，遂易地则皆是。
 登山驻亭而坐，羽士取酒二人把就言欢，放饮雄论，傲岸不能下。从诗词歌赋到天文地理，从世事经纶到志向抱负，从用兵之法到武功绝学两人无所不谈，但无论如何任阎尔梅倾其所能终无法探羽士之深浅。尔梅感慨万分随拜为知己。作五古一首《赠羽士》
 古枝傲冷岩，霜雪兴寇仇。 植根深以厚，其上叶修修。 东岱居岳尊，海光昏晓俘。 流泉千路绕，岱址自千秋。 非苦王侯儿，园第假山周。 风雨一摧之，春花黯然收。 我生苦离乱，负笈江湖游。 所交多时贤，胸怀不可谋。 泊舟松桂下，月夜问舟丘。 昔闻有倦人，平生好居楼。 相近湖之浒，鱼龙啸洪流。 沽酒谈所学，无非初地求。 感君开我蒙，往事成泡沤。 朝来鼓世去，各天寻侣俦。 何时受金经，紫气望青牛。
 月有圆缺，人有离别。两人在这钵池山上攀论数日，这天早上两别惜惜拜别。阎尔梅纵马奔山阳城而去。 途中原野泛着绿意，风裹着泥土的芬芳将破土的小草轻轻抚慰，绒绒如酥的草芽天真地歪着脑袋，眨着眼睛仿佛在向天空询问着春的信息。一只风筝在飞翔，鸟儿在歌唱，耕牛勾勒着头颅将春的希望植入大地，牧童的短笛把春韵洒向四方。那真是“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入城而来忽见一梅园，竹篱围周，旁有楼台亭榭，池水环绕。朵朵梅花泛金吐香，园中一隅正有几人或男或女三三两两正种桃李，其一女子正将未放之梅嫁接于桃干。于一城之中见此田园风景实属难得。阎尔梅情不自禁下马停步，赏梅问接花者： “种桃接梅树，梅花满树开。去年赏花者，重寻旧路来。举头看树上，桃花安在哉。试问花有主人否？此花是桃还是梅。”那女子一边忙着手中的活，一边答曰： “花开岂无主，赏花莫赏枝。恃此故根力，翻与故根辞。故根辞不去，接者徒相欺。接非其种开，几时开？时不知。落时知花兮，开兮空尔为。”
 两人一问一答，彼此惜赏，不禁相视而笑。这女子回眸嫣然一笑，在尔梅心头泛起一阵涟漪。看这女子年方二八，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闭月羞花，般般入画。正是这一问一答，相对一笑，在以后演绎出一段爱情悲苦。也正是这次美丽的邂逅，思念就种在了两人的心底。思念溅落在心头，将时间停滞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思念拨动着琴弦，琴声响彻人生的梦乡。思念象悸动的源泉，滴出晶莹的水珠，汇成荡漾的心湖，深情诠释爱的内涵。
 阎尔梅在淮阴好友之处停留数日，便来到了在山阳的阎家。阎家公子阎修龄，字再彭，号饮牛叟，明末贡生，和阎尔梅年龄不差上下，能文善诗。再彭之姬姜如真工画兰花，阎尔梅在这里和大家吟诗作对，填词放歌，一直停留至冬月。忽闻老师南下次舟淮阴，阎尔梅高兴万分，天天去码头等候。
 说起这姚现闻至北归以后，在崇祯四年升为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不久遭到首相温体仁的排挤，被降为少詹事。崇祯五年姚现闻被排挤出京，去南京掌顺天翰林院印。这年十一月下旬的一天阎尔梅终于盼了老师的到来。姚现闻是阎尔梅在北京时的主考官，因此阎尔梅称其为老师，他在阎尔梅心中的形象很崇高，阎尔梅佩服老师的才学和对国家的忠诚，常把老师比做汉代八俊归心，刚正不阿，崇尚气节的陈仲举和北宋常以天下为己任的范仲淹。今日师徒俩人在淮阴相见，遭遇又都如此相同，阎尔梅感慨赋诗送老师：
 雪映湖山曙色?，霜帆摇动楚江云。 能将大业垂天地，岂独宏词著典坟。 八俊归心陈仲举，三吴不朽范希文。 圣明思造南都土，暂借先生建彩焚。 凤翥燕山集翠群，朔风南吹羽翁翁。 宫商掷地金华诰，日月经天石鼓文。 屡向经筵陈六事，孤从党部主三君。 次宗开馆鸡笼后，江左千年睹庆云。
 告别淮阴诸友阎尔梅搭乘老师的官船南下，一路叙述自北京一别的情景，不觉船已到高邮。正遇一场大雪将船只阻隔在运河之上。凛凛朔风凝雾昏天，空中瑞雪纷纷，四野道路难分。山不见痕，河不见道，水山银色相连，飞白漫连天。大家只好停舟登岸，留住高邮。这高邮也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北宋时期的秦观文丽思深，兼有诗、词、文赋和书法多方面的艺术才能，尤以婉约之词驰名于世。明朝开国时期的都谏官、参政，左丞相汪广洋，当今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永吉都是这高邮人。高邮众词客听说姚现闻客宿高邮，纷纷拜访，大家相聚一起，借着瑞雪美景词赋诗歌好不热闹。那真是：
 万顷蒹葭玉蕊红，篷窗淅沥响??。 湖山不寝悬明月，天地经寒表素心。 苏武穷迁瓯脱里，袁安高卧洛城阴。 寻常词赋占才品，抹却当年小谢吟。
 岁末，舟至吴门姚现闻老师家中，下榻鸳止堂中。姚希猛的俩个侄子姚文初、姚瑞初和阎尔梅在国子监时都是同学，感情颇深。姚文初名讳宗典，瑞初名讳宗昌。此次从淮阴一路陪送老师和这两位同学到家，更是感慨万年，自北京一别三年未见，大家更是珍惜，朝夕讲论诗词学问。次春，江南诸大老名士，相约来看望姚希孟，阎尔梅被大家称为远方宾客，相让为来宾的宴席上，同席的有：吴无障（默）、钱牧斋（谦益）、张异度（世伟）、文湛持（震孟）、徐九一（?）、夏彝仲（彝）、杨维斗（廷枢）、唐兴公（昌世）、张天如（溥）、张受先（采）、陈卧子（子龙）、夏仲展（声国）、秦弘甫（镛）、朱云子（隗）、徐武子（树丕），一时盛会。玉蜡在燃烧放出长长的紫色火焰，席间行礼奏乐，乐声琅琅不绝于耳。公卿放歌，唱起《诗.小雅》中的《鱼丽》篇，赞美宴会酒菜丰盛，弟子辈的就好像在讲堂上一样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经。这场面让阎尔梅想起了老师在北京经筵时，暑热汗滴讲章，天子顾而笑之的场面。使人想起了姚希梦起草《东林谥法》《钦定逆案》的豪壮气派。阎尔梅情不自禁，赋诗记之盛会场景：
 玉蜡金彝紫焰长，充厨礼乐器琅琅。 公卿执?歌鱼丽，弟子横经集?堂。 汗浃讲筵揆府忌，书刊朋党士林香。 嘉宾喜坐春风久，未觉晨钟发瑞光。
 在吴门阎尔梅告别老师姚希孟，告别江南众大老名士。文初和瑞初更是依依不舍，十里相送。别文初兄弟二人感言放歌：
 与君夜棹淮南路，风雪万灵岁将暮。 诗文多得之牢骚，意言相长精神聚。 步兵不肯浪交游，白眼共为庸人妒。 曲致微心征乎词，读者戚戚生感悟。 吴门追随半载余，破帆千里独归去。 榴花隔篱照葛巾，芰荷满渚吹晨露。 功名富贵非所难，中孝不成君子惧。 愿从此地慎潜修，勿徒江上歌红树。 别瑞初，共话当年北京时的情谊： 三载之前嘴长安，三载之后醉江干。 长安别君春未暮，吴门别君暑已残。 将行且复造其庐，静不闻声帷若虚。 蝉鸣村柳野无人，一溪新水栽萍渠。 问余再晤期何时，惧不如期不敢期。 山河能鉴岁寒盟，风树堂高月旦评。
 吴门一别阎尔梅东奔扬州而去。在这里写下了《游扬州梅花?》
 舟马相兼行，雪消路微湿。 老妪慎锁钥，选择游人入。 游人春夏来，花开随意拾。 寒色众所弃，笙歌不复及。 落叶积径荒，雀粪满亭集。 梅野如隐士，静深有阶级。 池鱼非其时，潜归水下蛰。 嗟彼鸦乱鸣，自谓巢已茸。 安寝在高林，乃为小儿执。 村郭经霜后，晚晴风习习。 万树夕阳中，参差烟外立。
 进入扬州城里见男子粉黛如女，妆有衣纸，衣染五彩。尔梅叹曰：“不及十年，其鬼乎？服先妖唉。”于是去之奔金陵。在金陵与王穆如、周吴肪、王衡之、许方来、蒋赤臣等文友登秦淮楼畅饮。酒兴乘月访顾眉、柳如是等名媛。顾眉见来者皆金陵才学，独不识阎而尔梅。顾眉忙问：“此公为谁？”衡之赶忙介绍：“此君姓阎”未等王衡之说完，顾眉即惊起曰：“古古先生呀”。古古诘之：“何以识我？”，顾眉答曰：“天下何人不识君！”即下拜，佩声球然，阎尔梅大悦随赋诗一首：“春风习习画船香，丝竹秦淮引兴长。桃叶渡连邀笛步，六朝佳话属王郎。”
 顾横波，生于1619年，本名顾媚，字眉生，又名顾眉，号横波，又号智珠、善才君，亦号梅生，人称“横波夫人”，上元(今南京)人。她通晓文史，工于诗画，所绘山水天然秀绝，尤其善画兰花而姿容胜之，推为南曲第一。她才华出众，侠胆铁义，日后救阎尔梅与危难之中。
 崇祯六年（1633年）为参加复社春季在苏州由万寿祺、张溥等人举办的诗会，阎尔梅来到了苏州，借住在虎丘僧舍。人日时节的苏州格外热闹，剪彩会人山人海，大家以不同的形式庆祝人类的生日。阎尔梅与朋友大醉，这时文震梦先生在停云馆设宴招待江南文人学者，派人来招饮阎尔梅，但他正在大醉之中，怕失体统，不辞不赴，次日一大早赶快登门谢文震梦先生。
 春江花气绕僧庐，丽事相传剪彩初。 因到龙门能作客，故逢人日喜招余。 雨风劳顿难如约，醉梦支离懒报书。 忆昨停云歌舞艳，筵开有左为谁虚？
 在回虎丘僧舍的途中忽遇友人刘侗。这刘侗，字同人，号格庵。湖广省麻城县（今属湖北麻城市）人。在当员生时，因\"文奇\"被人奏参，同谭元春、何闳中一起受到降等的处分。他因此颇有名。阎尔梅因复社被罢公车，两人有着相同遭遇，两人相见真是千言万语。当得知刘侗北上赴秋闱，阎尔梅月下以诗为这位老朋友送行。
 微风夜起松阴乱，歌声请老吹不散。 美人远立月明中，丽妆微见衣裳红。 君从暗中一呼余，回头大笑过僧居。 昔年龌龊长安市，别后相思难致书。 高山深泽涸雷雨，蛟龙无力杂蛇处。 小儿诧怪仓颉文，指为不祥惊且诅。 行空天马脱骊黄，世间应自有孙阳。 云汉昭回生匹练，能使千人万人见。
 春季的虎丘复社大会，江南文人云集苏州，得诗甚多。在这里阎尔梅结识了李越深、王士祯、柳敬亭、彭士望、洪承畴、陈贞慧、钱谦益、金圣叹、过百龄、龚鼎孳、吴伟业、张采、朱隗、叶润山等人。其中朱隗是明诗文家。字云子，长洲(今苏州)人。他在评论阎尔梅的诗篇时说道：“诗贵独立，不贵附和。当深求本领而后博以古人之风，轨气韵融液而神明之，此昔人论诗之指也。今之为诗者多唉，大抵务求华整，则弊病积而声调，未从习清远。则苦谈弱而神味不深。又往往好言汉魏唐初盛，若夫中晚降，概置不道。然其所以为未尽合也。古古自沛来，出其所为，吾观细秀奇丽，今无两复。阎子狂而负其才，骨傲而神清，学愈博而心愈下。自谓与阎子称知己也。”阎尔梅有诗《别朱云子于佛惠庵》讲述两人真挚的感情：
 山空雨初歇，湿光留山树。 疏风自来庭，乱音滴松露。 忽念隔溪人，乘屐来寻之。 深阁洗兰花，琴声未绝时。 饮我以新酒，发言愤且悲。 文章天下妒，入宫若蛾眉。 美璞君自秘，终当无衍期。 芳华照千秋，天下妒者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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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4 16:41:40

三月游杭州，赋《飞来峰》赞祖国山川“古貌非顽石，玲珑属自然。草木不杂生，华石经雨鲜。月下琴声出，有人学神倦。风起山花落，纷纷满涧泉。”游西湖，正遇江阴友人张福臻，字惕生，明末大臣，1613年(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历任行唐、临颖、东明知县，皆有善政。继为兵部职方司主事，备兵昌平等地。两人畅游西湖，吟酒放歌，为此阎尔梅写下了《西湖遇张五高年丈》“孤趣偏有敌，君来争耳目。寄托殊高简，聊与山水属。狂踪发众疑，时歌复时哭。我故与君同，君迁与我独。痛饮苏公堤，古人可仲叔。”三月二十六日，阎尔梅和张福臻作别西湖，前往支硎，支硎山在今江苏省苏州市西。又名报恩山?南峰山。硎，平整的石头。山有平石，故名。晋高僧支遁隐居于此，因以支硎为号，山亦因支遁得名。
 相见时难，别亦难。阎尔梅含泪低吟《别西湖》“一月西湖上，与湖半离即。闻见不弃人，领略有得失。景为时所移，山水供厥秩。烟云相吐含，精华从此出。欣赏兼去取，亦兼虚与实。静观得物情，悠然变文质。叹我归棹发，夜风寒瑟瑟。”
 六月在支硎，同好友单臣素从支硎过中峰观赵凡夫临帖。赵凡夫名宦光，太仓人。二人相见感慨万千，阎尔梅随赋《从支硎过中峰观赵凡夫临帖草堂》留作纪念“当世无解人，微言谁与析。握麈遁公堂，花间鹦鹉寂。初雨峰肌妍，隔林起僧笛。高下树如屏，纹理层相绩。圆沙逐新泉，坠崖声互击。静视傲为画，墨活烟可摘。西山钟鼓遥，月明上松壁。”时值农历六月初七。
 后北上游金山遇沛人张廷肃。这张廷肃名讳龙，是沛县进士张贞观的孙子，父亲张扬是阎尔梅的老师，哥哥张豸是阎尔梅的同学兼玩伴。张龙见到阎尔梅更是喜出望外，两人盘坐金山顶，畅饮话家常。这张龙在仕途功名上很是不得意，酒至半酣失声痛哭，阎尔梅万般劝解，张龙破涕为笑，举杯对阎尔梅说道：“来，我未来的姐夫，我敬你一杯！”此言一出，阎尔梅吃惊不已，连忙说道：“小弟醉了，尽说酒话！我怎么成了你未来的姐夫啊？”张龙大笑说回道：“我没醉，哥哥海不知道吧，你出游江南，家父和你家父亲又为你续了一门亲戚，聘礼都已经下过了！”阎尔梅吃惊的问道：“你家就兄弟两人，就是家里为我续了亲，也轮不到你叫我姐夫啊？”张龙神秘地说道：“你不知道吧，我大爷家的三姐被续聘给你了，你难道不是我未来的姐夫？”“小弟又说醉话，你伯父张振大人，官做四川按察司，举家远在四川，我家怎么攀上亲啊？”阎尔梅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张龙继续喝着酒说道：“伯父家有四子七女，年老要返乡，不想把女儿落在四川，所以就让家父做主在家乡找户人家，家父和你父亲是同窗好友，你又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所以他们两个老的就定了这门亲戚。”阎尔梅半信半疑，两人继续喝着酒，阎尔梅抚琴而唱：“为客江南久，不知家人事。前夕家书来，封有平安字。备问家中人，亲疏有层次。朋友唯君独，君且走燕冀。余归渡山前，骇闻君先至。初以憎言失，疑信如梦寝。疾走入憎楼，既见曰是是。君亦惊余来，大呼谓何自。坐观君颜色，已知不得意。余不为叹息，但喜此相值。好友逢天涯，江峰皆变异。功名各努力，难谋亦难避。且停北去舟，与君山头醉。”
 人在外，倍思乡，情有系，人苍茫。1633年秋，阎尔梅结束出游计划，直奔淮阴而来，他思念着故乡亲情，惦记着那位邂逅的美丽姑娘。春去山阳梅正开，秋归故地桑着霜。望着道边茫茫桑田他唱咏《叹桑》曲：
 我来桑正采，我归蚕已老。 蚕老不念桑，其下生周道。 余叶听鸟食，畦阴蓄众草。 只此爱惜心，初终弗克保。 嗟尔用桑人，弃掷何太早。
 
 进入山阳城，在寻那梅园，满园桃李挂枝头只是不见当年答诗人。阎尔梅徘徊良久见无人可询那女子下落，无比惆怅。上马奔好友牛肖亭家中。这牛家乃淮阴山阳大户，座北朝南，前院后园，院内有假山、古木掩映下，屋宇宏敞，庄严肃穆。进园门便见一池绿水绕于园外，临水有阁台，水中山石嶙峋，复廊蜿蜒如带，廊中的漏窗把园林内外山山水水融为一体。门童识得尔梅，一边将古古先生让进院内，一边忙着通报主人。牛肖亭见阎尔梅来访喜笑颜开，将尔梅接进客厅见过父母，众人一阵寒暄，话别离之情，嘘寒问暖，下人奉茶侍上，尔梅揖首谢之。
 “用卿兄台，你稍坐片刻，我去邀山阳众友为你接风洗尘，然后我们琴歌诗画热闹一番。”牛肖亭站起身来对阎尔梅说。 “兄台自便，弟去参见二老”尔梅起身应道。牛肖亭边吩咐下人准备酒席边走出院外邀人去了。不一会就听院内传来一阵笑语：“哈哈哈哈哈白耷何在？想煞我也！”尔梅一听便只是年长一岁的张我襄到了，赶忙起身迎接。
 “端甫兄一向可好？小弟也很想你！”，张我襄，字端甫，明末淮阴文人。说话间说话间两人寒暄一番。又过片刻吴嵩三、吴姬望、陶镇寅相继赶来，大家又是一阵寒暄说笑，好不热闹。就在这时牛肖亭也满面笑容的进来了，身后跟一女子，窈窕淑女，怀抱琵琶微楚雅淡，款莲步轻盈点水。
 众人相互谦让，进得堂来，分主次落座，品茶尝果。就听牛肖亭言道：
 “古古兄，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淮阴才女楚姬，姓夏，名唤丽贞。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今天你们要为大家合奏妙曲了”这牛肖亭打趣地对阎尔梅介绍着位怀抱琵琶的女子。话音刚落，这楚姬起身将琵琶放于座上，转身低头向阎尔梅道了个万福： “用卿君，小女子这厢有礼了。”阎尔梅赶忙起身还礼问道： “楚姬怎知我字用卿？”那夏丽贞笑而不答，直身回眸嫣然一笑，羞答答地走回座位。这一笑让阎尔梅如梦初醒，楞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吴姬望看在眼里笑在脸上嬉戏道： “回头一笑百媚生，古古兄招架不住了吧？哈哈哈哈哈”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阎尔梅听此一笑意识到自己在夏丽贞面前失态了，连忙解释： “我识楚姬，我识楚姬！”言语一出，众人岂能放过尔梅，纷纷要求说出认识的经过。尔梅抵赖不过只好说出山阳城中梅园邂逅一事，众人听的称奇频频赞叹。有好事者吴嵩三起身说： “古古兄台巧遇丽贞也是一份缘分，今日我们何不就此吟颂？” “好！妙哉”大家拍手称赞。 牛肖亭先出一句“横阶疏影梅花绽” 吴嵩三接之“风帆既挂各一方” 张我襄起身出一句“蒙魂千里人隔面” 陶镇寅答曰“旧吟问答殊可惜” “哈哈哈哈哈妙缘妙句，定成妙事！古古妙事可否就看你们的了！”吴姬望一边给阎尔梅扮相一边给夏丽贞作揖调侃着。
 自从那次邂逅，这夏丽贞的嫣然笑容总在阎尔梅的脑海浮现，搅动出无限的思念，再次缘遇真是惊喜万千，但又不知那楚姬怎想，于是起身吟道：
 新妆竞与春色争，万卉馨芳未伊盈。 日照垂华桃花色，风递清香有心情。
 众人一听便明古古的心意，皆回头望夏丽贞。这楚姬自阎尔梅离去，也是苦苦相思，今得重逢再也不想苦守相思。欣然起身唱道：
 翩翩而立奴心酬，俏曳春风隐隐愁。 纤影随君难觅得，随风清韵那回眸。
 歌声落地，掷地有声。大家看着一段姻缘即将玉成，接着又是一片欢笑。这时管家进来禀告老爷筵席已经备好，可以开饭了。老爷子吩咐牛肖亭招呼大家入席，一时间欢笑溢满席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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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4 16:45:26

饭后，大家移步后园水阁分韵赋诗，在众人再三要求下，阎尔梅和夏丽贞合奏一曲《采莲曲》“移桨花深处，新叶压残叶。妾妆不如莲，莲心不如妾。倩郎整双钗，采莲坠一枝。钗坠何足惜，恐使郎心疑。”
 一曲尽了，大家拍手称赞。阎尔梅起身舞之。牛肖亭知尔梅身手了得，转身将平时看家护院武师的月牙铲递了上去，只见阎尔梅一个飞身，空中接铲练将起来，夏丽贞见状操琴急奏，一曲《金戈铁马》更让阎尔梅热血沸腾。
 一二三路山前练，智深长老真艺传。四路背铲下了山，佛法不忘杀群奸。五六深夜战沙场，腾空抛铲威风显。七路担铲真逍遥，脱铲回身巧机关。八路青龙出水行，二郎担山神鬼寒。九路虎步回山岗，荡舟摇橹回头观。十路山前挡去路，虎啸一声震群山。十一路上仙人出，铁拐李步紧相连。十二路罢绝招现，铁牛耕地天地暗。妙战一百零三铲，青史留名万古传。
 夏丽贞曲终，阎尔梅正收月牙铲。羽士陶镇寅一声长啸一副龙形钺舞的上下纷飞，尔梅抚琴歌唱岳飞《满江红》，只见陶镇寅：脚踏盘龙步法，快如盘旋流星。龙形钺如龙似虎，如天象变化多端。恰如猛虎添双翅，好象惊鸟飞云间。琴声伴着矫健的身影，激扬的歌声响彻天空，壮丽诗篇点缀着画意，大家深夜仍不愿散去。那真是：
 “明月涂湖波，浪拍岸，鳞光卷闪。亭间友朋寄豪言，话别意，叹黄昏，推杯换盏。林鸟止啼鸣，听醉意，老酒几坛。千杯难表恨识晚，有谁知，为知己，邀月问天。”
 秋天的早晨格外清爽、宁静、光明，默默地给人以生机勃勃的活力。一股带有成熟果实味的新鲜空气沁人心扉，觉得是那样的爽适和舒畅。时而听到几声雄鸡的晨鸣。眺望山阳街头，每家屋顶上炊烟袅袅，灰白色的烟气和晨雾融合在一起，飘飘荡荡，盘旋升腾，呈现出一派和谐的景色。阎尔梅在牛肖亭的指点下，踏着晨光向夏丽贞平时练功的歌台楼走去，近得歌台楼，薄薄晨雾衬托着夏丽贞弹琴歌唱的倩影，一阙《喝火令》随风飘荡，无限的愁丝被歌唱的如杜鹃涕血。 
 明月偷窥帐， 梅花独倚阑。 梦回挑尽一灯寒， 越是要寻好梦， 越是梦儿难。 梦好愁偏起， 愁多梦转残。 今宵有梦阻屏山。 半倩东风、吹梦到江南， 半倩东流水，流梦到淮安。
 听着这如泣的诉说，阎尔梅想想自己的遭遇不禁潸然泪下，感叹万千。长叹声惊动了沉醉于情感之中的夏丽贞，见是古古先生到了赶忙起身招呼，想想昨天之事未免有些羞涩。低头招呼尔梅坐下，默默地回屋给尔梅备茶去了。阎尔梅打量着那架朱琴，沉思片刻，抚琴歌唱：
 华年都被闲愁管， 绮岁风杯消一半。 潘郎鬓影沈郎腰， 料得今无肠可断。 西风病叶流光换， 秋气侵人寒又暖。 不堪纨扇手中捐， 眼底浮生如梦短。
 “五尺男儿，如何也这翻感叹？”夏丽贞端着香茶在阎尔梅身后发问道。“想我一生抱负，却被奸人陷害，一介布衣难为国效力，真是遗憾！”阎尔梅转身接过茶盏，无限感叹地回着夏丽贞的话语。两人坐定，阎尔梅把自己京师和众人聚酒天坛，诗文酬唱，议论风发的事情向夏丽贞做了描述。接着说：“我当时认为危机四伏的政局和朝中的****木马病毒屏蔽****情景，主要是阉党弄权乱政的结果。我本不是复社中人，但我憎恨魏忠贤一伙的种种劣迹，非常同情东林党人的悲掺遭遇，每闻诋毁东林党的言论，必痛斥不流余地。因此遭人以‘东林渠魁’的罪名诬陷，前途毁于一旦。从此我毅然加入了张溥领导的复社，在京多次参加复社文会，立志做一个以忠孝持身的布衣。”夏丽贞以敬佩的眼神看着阎尔梅，听着他的表白，轻叹一声，缓缓地向尔梅讲述自己的不幸遭遇。
 “小女本生江南水乡大户人家，父亲是个读书人。虽未金榜提名但也算当地贤达，家境殷实。父母感情真挚，相亲相爱。我幼时随父读书识字，父亲倾其所学授之与我，歌词诗赋都有所知，母亲教我歌舞琴技，一家人欢乐幸福。但好景不长，在我十岁那年父亲不幸病逝，母亲日夜思念父亲不久撒手归西。我孤苦一人被舅父接回淮安。”轻轻诉说往事，夏丽贞思念父母已是泪流满面。阎尔梅一边劝解一边安慰。
 夏丽贞抿了口香茶缓缓咽下继续说道：“在淮安山阳，舅父一家对我很亲切，我依旧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可后来我舅舅去世了，家境由舅母一人艰难维持，我不想再拖累亲戚，在牛先生的帮助下进了淮安歌舞班子。那日回舅母家里，没想到在梅园遇到了你这大名鼎鼎的古古先生。”说罢，夏丽贞低头窃笑，脸上挂满羞涩。
 听夏丽贞又提梅园相遇之事，阎尔梅心情欢喜了许多，看看这楚楚动人的夏丽贞起身吟道：
 万里春色烟云浮，遇见伊人梦里身。 我已随情芳卿意，只有新约追伊人。 桃花丛中影双伴，着意插柳成栅荫。 痴情一抹随诗韵，未向空枝有落痕。
 这聪明伶俐的楚姬怎能不识尔梅的心境？！起身和道：
 静候漫花丛，流连伴卿行。 和弦梅映雪，摇曳柳含兴。 幽草润朝露，鸣鸠和晚晴。 销魂随何处，飞花梦自惊。
 就这样弹唱歌赋，作诗吟对，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一月份。两人的感情也到了难分难舍的境地，但人总有悲欢离合。眼看阎尔梅已经离家两年了，思乡的情绪愈加浓厚，于是他决定返乡，同父母商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主意已定，这天阎尔梅兴致勃勃地来约夏丽贞畅游凌山子湖，算做话别。
 凌山子湖三面青山，叠翠连绵，一湖波光，尽收眼底，令人胸襟豁然，心旷神怡。沿湖而行，绿草如菌，深秋枫叶如火，异彩纷呈。两人泛舟湖上，欢歌笑语。阎尔梅看着夏丽贞高兴的样子，几欲启口说出离别的话语，有怕她伤心，未免轻叹几声。夏丽贞看在眼里，知道阎尔梅的心事，轻轻的说道：
 “阎君是否有话要说？今日出来是否就此作别？”阎尔梅脸上泛起一片愁云，没作言语，只好默默点头应允。为表对夏丽贞的爱心，随抚琴唱《卜算子咏恋》：
 一叶正值秋， 相识楚姬秀， 夜色阑珊暮雀啼。 揽月怀中抱！ 欲说嫌词贫， 欲写有月皎， 但愿芳心温情长， 牵手此生少！
 夏丽贞弹奏琵琶回应一阙《一剪梅 邂逅情怀》表达了自己对爱的坚贞：
 一见锺情难觅因， 曲为君弹， 意泛波澜。 交谊怎可任浮烟， 情意添馨， 随了身踪。 陌路相逢早相映， 乐韵轻卷， 红了娇颜。 一笑识伊随叶舟， 得由郎定， 凝眸如钩！
 两人舟中相偎，咬臂出血为盟。崇祯六年（1633年）冬十一月，阎尔梅告别淮安的好友，返回故乡沛县。回到家里，正逢季弟尔鼎入庠。心中高兴万分随赋古风一首表示庆贺：
 吾兄弟三人，朝夕侍艇下。 老父授以诗，命歌常棣雅。 仲弟谢人事，遁居田之野。 季弟抱慧殊，万言方倚马。 年来病相寻，笔墨隔世事。 家贫拙治生，师友半废坠。 上书不见报，逐忧贱文字。 感愤篝灯前，中宵叹以喟。 去秋余南来，别尔淮阴道。 观其容悄然，温言相慰劳。 南来今隔年，童子持书到。 江湖风雨遥，正苦无消息。 骨肉寄好音，狂喜动颜色。 不足为尔嘉，嘉尔将千里。 譬之三神山，飞渡从此始。 黾勉勿怠荒，克终集大美。 鸣鸠戒征遥，实维我与尔。 既无忝所生，兼以献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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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5 11:45:16

第六章义举请命赈灾荒 百姓感涕返家乡 大明帝国在1629年到1634年间，遭受了最为不幸的打击，内外危机四起。首先在崇祯二年（1629年）两名镇守辽东的边疆大吏死于非命。先是袁崇焕擅杀了守卫皮岛的毛文龙，使大明辽东边防失去了对满人的牵制，年底崇祯皇帝又误斩了辽东督师袁崇焕，自毁辽东边防，使得满人有机不断进犯大明边境。辽东边境一时间狼烟四起。与此同时陕西农民起义不断发生，先是王加印暴动，接着是张献忠、王子爵、张存孟、王大梁、赵四、神一元等人揭竿而起。陕西三边总督武之望畏罪自杀，后继总督杨鹤无力回天，被崇祯皇帝打入大牢，后死在狱中。以屠杀农民起义闻名的洪承畴和卢象声开始负责在陕西清剿农民起义军。在高压之下，陕西起义军开始南下东进，所到之处各地农民纷纷响应，时局动荡不安。
 阎尔梅出游江南两年归来，已经三十二岁。为了迎娶楚姬夏丽贞，阎尔梅决定在泗水之滨置地建园，建成后取名曰西园。并自题一联以表人生心迹。上联是：“万事不如人，一丘一壑自谓过之”下联为：“三生都是梦，老农老圃吾知止矣”虽是这样打算就此吟诗作画，怡然自得一生，但时局的动荡，国家的安危，百姓的疾苦怎能不牵挂在一个诗人的心上啊？！他那刚正不阿，爱憎分明的秉性又怎能让他自甘沉没啊！
 崇祯七年（1634年）沛邑遭遇特大洪水灾害。先是暴雨连绵数日，沟平河满之后，老天仍是不满足，好象发了怒似的暴雨倾盆而下。积水象是脱了缰的野马奔腾着涌向微山湖。湖水猛然暴涨，掀起阵阵骇浪拍打着大堤。最后大堤崩塌决口，湖水反泻四野，将周围的一切变成汪洋。
 说起古徐州地域的水灾，确实让古彭大地的人们吃进了苦头。自金代明昌五年（1194年）黄河夺泗水入淮以来，河堤多次溃决，无情地吞噬良田城廓。加上徐州地区群山带廓，岗岭四合，河水排泄困难。每到盛雨时节，行道之侧，石趾断跟，累累冲积高低不一，人们为便于出行，常常以石块依步幅距离垫在水中，其状各异，远远望去如放牧的群羊，又像行走的小猪。雨后行人不知收取，这石块散落之处，常常聚积被雨水冲积的牲口粪便及杂物，百姓苦不堪言。这是正常雨水的状况，如遇大水，则良田尽没，城廓尽泡，洪水过后，淤泥将所有屋舍埋入地下，形成地下城遗址。
 大明天启四年（1624年），黄河决堤，半夜由东南灌入徐州城，城内积水一丈三尺，三年不退，使徐州成为一座水城。到了崇祯元年，徐州城中的淤泥渐平，兵备道唐焕修复旧城，又经八年重建才恢复徐州城旧观，天启古城被深埋地下四米左右。
 位于徐州城西北的古沛，是泗水南下流经之地，更是频频遭遇洪水的灾害。在大明武宗正德二年（1507年），黄河再次改道入沛，泡河出岸，漂民舍，损禾稼。明嘉靖二年，古沛河决，堵塞运道，坏民庐舍，人多流亡。嘉靖四十四年，河决古沛，上下二百余里运道阻塞，水势浩渺无际，徐州、丰县、萧县、大水，民不聊生。连续受到饥荒、水灾的古彭大地的百姓开始奋起反抗，到了明万历二十七年，浙江人赵占云来徐州鼓动农民起义，丰沛百姓纷纷参加，起义失败，赵占云被杀。到了第二年的正月十二日，淮西兵备副使郭光复于丰县和沛县的边境亭台集捕获浙江农民起义领袖孟化鲸，其居住在沛城的姻家俱被株连。这次起义的教训让徐州地域的官员面对崇祯七年的这次水灾更加惊慌。官府下令，灾后不准百姓外流，防止百姓聚集闹事，对外流者实施抓捕。
 洪水过后，沛县百姓邻里姻戚流亡他乡者十有八九。百姓家园被毁，漂泊在外，想回归故里又怕归来无法应付官府催科，所以到处是荒芜的村落。官府怕朝廷怪罪就派兵四处抓逋外流百姓，流民哀号一片。阎尔梅的母亲是当地有名的善人，不断拿出家藏钱财食物救济灾民，但一家的能量应对遍地饥民那只是杯水车薪。阎尔梅奉父亲景文公之命，力谏县令，为民请命。
 在当时明朝制度中有规定：“邑有大事，士子皆得与议”这个时候阎尔梅依然还是个举人，所以有权力向县邑提出意见。阎尔梅在议堂之上，义正言明，仗义为百姓说话。几经周折终于为广大灾民争取到三条政策。一是邑府停止抓捕投亲生存的流民和外出谋生的人，二是邑府上奏开仓赈济灾民，三是邑府实施安抚政策招使外流人员回乡复业。因此频湖百姓生还者千余家，其他村落得归者甚众。百姓感激阎尔梅为民请命的义举，见之无不感动泣涕。
 为百姓请命表达了阎尔梅一颗爱民的心，仗义谏政显示了一个诗人拳拳爱国之心。这哪里还会“万事不如人，一丘一壑自谓过之”啊！对百姓对国家诗人表现出的是无私的爱，但对那些不良官吏，诗人表现出的却是不屈不挠的斗争。
 一日山东费县阁老张四知途经沛邑，见泗水之滨有别致西园，再观那门联更是欣赏。下人一问才知是沛邑举人阎尔梅的园子。阁老在京识得尔梅，难得在此遇到，于是想在西园小住，欣赏尔梅诗作。没曾想到进得西园两人一见面，张阁老却被阎尔梅连骂带训轰出门外。这张阁老何许人？为什么见面阎尔梅会把他连训带骂的轰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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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5 11:48:34

张四知出生于费县城南关儒林巷，传说其父亲张渭40岁尚无子嗣，有一次替人打赢官司，人家拿女儿送他当小老婆作为报答。新婚之夜，姑娘啼哭，张渭说，今晚我不在新房睡觉，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新娘感他诚善，转意不再另嫁，次年生一儿子，起名张四知。
 张四知天启元年中举人，第二年中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在阉党魏忠贤专政时期很会攀附，得以步步高升，先后任国子监祭酒礼部右侍郎、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衔，是费县有史以来官职最高人物，人称“张阁老”。魏忠贤倒台之后，这张四知渐被冷待，加上身体欠安只要归乡养病。
 这阎尔梅对阉党最是痛恨，所以两人见面话不投机，张阁老就被轰了出来。为此阎尔梅更加得罪了一批官吏。阎尔梅却这样表白自己：“吾生平无长才，不能修饰边幅与时人周旋，惟兢兢先人家训，好名节又好读古书。遇古人有气谊事功文章者，辄概然欣慕；其不足道者，心鄙夷之，或形之诗歌以诋刺之。至处目前乡党、师友以及贤达、上官皆复如是。”那种高风量节、爱憎分明的倔强性格表达的淋漓尽致。
 阎尔梅独居西园，一边作画吟诗一边不停的向淮安的夏丽贞邮递书信，但都石沉大海。友人答书来，告知因水灾和时局动乱，楚姬已经随班南走，具体下落不明。阎尔梅只有独守相思，仰天悲啼。半年后忽获楚姬南来手书及《见怀》诗稿，阎尔梅喜出望外，立即裁诗答书。一切准备停当，这时才发现所有夏之文字都未提及夏所在位置。这答书让我寄到哪里啊，我的天啊，为什么这样对我，阎尔梅怀揣夏丽贞的诗稿悲痛不已。“丽贞啊你到底在哪里？”
 崇祯七年（1634年）褚德培就任监察御史，被朝廷派往关中，检查茶马之事。自唐宋以来，中国封建王朝以江南的茶叶，换吐蕃等国的马匹，到了明朝仍然采取这一办法设茶马司于秦、河、雅等州，主持茶马之事。后来茶马使贪收贿赂，允许假茶出关，少数民族纷纷抗议，供应茶叶的园户和商人想尽一切办法蒙混过关，这样内外猜疑，边防安全受到影响。这个时候河南、陕西农民起义不断，朝廷虽在西北设有三节钺，即?辽保定总督、宣大山西总督、陕西三边总督但弊端仍不除。其他官员又不肯入关，崇祯皇帝只好派褚德培前往关中。褚德培入关途径沛县，停下来看望自己的老师阎思讷。阎尔梅和褚德培两位师兄弟相见，想想过去的一切各自感慨，临别阎尔梅写下了《茶马行送褚嵩华巡按关中》关心与期望溢于言表。
 国家严边防，忧在西北戎。 分立三节钺，司马制其中。 盖亦制慎重，不与唐宋同。 又虞贡市隔，怨生将内讧。 设之茶马使，方物各相通。 非独贪??，用为讲武雄。 操其所急需，羁縻自率从。 孰意久生弊，潜开贿赂丛。 出关无真茶，夷狄遂??。 商贾与园户，昏夜交弥缝。 九重何由知，但报使臣功。 内外既猜疑，边防坐此穷。 今年崤函路，适当流寇冲。 巧官谁肯去，规避殊玲珑。 共推我故人，上特简曰忠。 才闻诏初下，趋装敢从容？ 豸斧击黄麻，旌旆掩晴空。 便道经歌台，四牡驾青骢。 至即?家严，师弟礼优崇。 爰命余饯之，促膝谈厥衷。 时维冬仲矣，胡马嘶朔风。 云净如初拭，天影益穹窿。 浦草经秋碧，林木啮霜红。 远山痕惨惨，冻水响淙淙。 行李乏长物，琴书相始终。 陇口梅先?，华几雪欲封。 瞻气来尹喜，传经问马融。 盗贼虽盈野，甲兵原在胸。 榷商著勋业，柔远销烟烽。 归奏明堂喜，嘉哉车服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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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5 11:50:49

崇祯八年（1635年）阎尔梅时年三十三岁。这年河南等地的农民起军军进攻砀山。砀山县位于今安徽省最北端，地处苏、鲁、豫、皖四省七县交界处。砀山是历史古邑，因有芒、砀二山而得名。明洪武八年（1375年），砀山县属徐州，这里是徐州府的西南大门，沛邑为当时徐州的西北大门，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由于砀山遭受攻击，沛县开始实施戒严。长期的军事戒严使个得书信不通，人员限制出入，阎尔梅想南下寻找夏丽贞的打算也成了泡影。父亲景文公已到暮年，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思念着夏丽贞阎尔梅盼望着社会能早日平定下来，人们能早日安居乐业。
 阎尔梅出游江南期间，父亲景文公思讷确实和张扬家定了亲，女方是张扬的哥哥张振的三女儿。张振在四川做官家眷随之居住四川，千里遥远这阎家无法迎娶，张扬几次书信督促哥哥张振将女儿送回老家，由自己操办出嫁，但因时局混乱，一时无法成行。直到崇祯八年（1635年）张扬收到哥哥的来信，说是家丁已经陪同女儿返乡。谁知这张家女儿本就体弱多病，再加上一路风雨跋涉，水土不符，就病到在了路上。一行人马走走停停，等赶回老家，这三小姐已经奄奄一息，不久就病逝了。张扬面对阎家始终感到有歉意，于是就和阎家商量把三小姐从四川带回贴身丫鬟樊惠兰配给阎尔梅做妾，代三小姐服侍阎尔梅。
 淮阴山阳张先生在沛为广文一职，平时和阎尔梅父亲的私交甚密。张先生有一男二女，男名叫理卿年长阎尔梅。大女儿嫁与淮安吴家，小女儿名唤宏卿尚未许配人家。因为双方父亲感情真挚、志同道合，加之尔梅又是张先生的学生，甚得先生喜爱，阎尔梅前三次婚姻都因妻子先逝而失败，这给阎尔梅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张先生决定把小女许配给阎尔梅为妻。阎尔梅虽对夏丽贞有无法将割舍思念，但却无法取得联系，终日看着夏丽贞的诗稿，盼望楚姬信息，苦不堪言。那真是“笺上手书迹宛然，读到伤心堪痛绝。”
 这次阎尔梅出游归来，父亲景文公的身体每况愈下，古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景文公也想早日了却心中的心事，于是就将阎尔梅叫到身边吩咐结婚事项。阎尔梅是个孝子，父亲的吩咐怎敢不从，但又牵挂在南方不知下落的夏丽贞。于是跪在父亲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心事，景文公是个读书达理的人，理解儿子的感情，于是就安慰尔梅：“为父不想让你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张、樊两家婚约在先，我们必须做到。如后有夏之音信，老父依然答应你和她的婚事。”
 “好的，张樊两家婚事儿子听父母安排”阎尔梅回应着父亲的话。景文公继而有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张家女明年才能满十六，我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的到明年，现在也不能讲究那么多旧礼了，我和张家已经商量好了，先将樊家女迎娶过来，权当为我的病冲冲喜吧！”
 就这样阎尔梅为完成父亲心愿，先将樊氏惠兰迎娶进门。后一年将妻子张宏卿迎娶进门，因为战事四起，许多朋友未能到场祝贺。徐州才子万寿祺当年因居墓也未能赶来。虽是戒严期间但两桩喜事也给阎家增添了不少喜庆。婚后的阎尔梅在西园更加勤奋诗作，刻录诗集，有《日删诗集》问世。
 阎尔梅并为诗集自序曰：“余为诗凡数，变成集者亦非一种。初刻《江上草》，则丁卯年（1627年）自金陵历漱上以及江阴之所作也。再刻《疏影居诗》则戊辰年（1628年）自沛入燕京往来之所作也。三刻《与木居诗》则庚午（1630年）辛未年间乡居即事之所作也。四刻《爨字草》则壬申年（1632年）客淮阴之所作也。五刻《自吴诗》则癸酉年（1633年）由吴门以及西湖之所作也。初皆自以为是，所得辙收之集中，达久而悔其与三百篇之道尚茫然也。于是去烦就简，存什一于千百间，统而集之于一则。乙亥年（1635年）所刻之《日删集》是也。嗟乎，余于此道可不谓苦心哉。昔吾夫子以三百篇教天下万世，然皆属既删之后所存。吾侪读圣人之书即以学圣人之所为，岂有过欤攻玉者与石汰金者於沙石。与沙去而金玉之所存无几矣。传曰：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然则余之所谓删者，意不独在诗，既在诗而余之所谓日删者日日删之，正未有已时也。”
 崇祯九年（1636年），阎尔梅三十四岁。金改国号为清，更加疯狂地进犯大明边防，农民义军由亳州攻破箫县。二月二十七，父亲思讷卒，葬微山。这微山之上除有殷微子墓、春秋目夷墓、汉张良墓外还有众多的汉墓群。阎尔梅父亲下葬时，经过风水先生挑选墓穴，谁知当挖掘墓穴的时候竟挖出一副古棺，这可难坏了主事之人。是用古墓穴还是另外选址众说纷纭，有人主张既然是风水先生选的地址，干脆将古棺拖出，营造新的墓穴安葬景文公。阎尔梅闻信赶忙制止，并披麻戴孝，在古墓前八拜，令人将古棺重新掩埋，修筑坟墓，以示后人此处已有先人下葬。每一叩拜就向古墓后退一步，让主事之人在自己八拜后退八步之处营造父亲的墓穴。在场的人无不敬佩阎尔梅的这一仁义之举。此后阎尔梅庐墓三年为父守孝。
 崇祯十年秋七月，山东、河南遭受了蝗灾，造成百姓大饥荒。与河南山东为临的沛县也未能幸免，阎尔梅不顾重孝在身，四处奔走，为民请愿，呼吁各界救济百姓。
 结茅十里成东隅，老农老圃共晨夕。 经年迹不到城中，疏懒相宜久成癖。 枯旱尘丝挂野田，豆花憔悴无光液。 乍闻有物空中鸣，蝗飞如蚁经天赤。 翅声剥啄坠纷纷，纵横百里积盈尺。 妇子嗷嗷争不及，千村万村净如碧。 三时劳苦殊可怜，饱兹螟滕谁可惜。 官吏追呼急于焚，中夜思之若芒刺。 嗟我人斯安所逃？追呼不偿死无益。 君不见， 古人苑中自吞蝗，兆民之灾我躬尝。 又不见，密令卓子康， 蝗不入境号循良。 非其人兮民何藏，我行其野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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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5 11:54:48

第七章 湖畔结庐孝三年 立社会文聚圣贤 父亲的去世使阎尔梅万分悲痛，自己深感不但失去了一位慈祥的亲人更是失去了一位良师。因为父亲一生攻毛诗，诗文造诣颇深，对自己的影响很大，为尽孝道，阎尔梅在父亲的的墓旁搭起茅庐，誓为父亲守孝三年。好友万寿祺闻听此事赞誉阎尔梅说：“阎子先人墓舍与齐刘?孝庐近，所谓鸲鹆三年去之者，因再见矣。”阎尔梅答曰：“吾敢望古人庶几，心向往之！”因此阎尔梅把自己为父守孝的茅庐起名了“?”，万寿祺特为书写“?庐”二字。
 明代以八股文取士，读书士人为砥砺文章，求取功名，因而尊师交友，结社成风，而以江浙一带尤其。万历后期政治日趋****木马病毒屏蔽****，到天启年间更出现了阉党擅权局面，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都有人甘当魏忠贤的死党。张溥等人痛感“世教衰，士子不通经术，但剽耳绘目，几幸戈获于有司，登明堂不能致君，长郡邑不知泽民”，所以联络四方人士，主张“兴复古学，将使异日者务为有用”，因名曰“复社”复社的主要任务固然在于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行，但又带有浓烈的政治色彩，以东林后继自任，主张“蠲逋租，举废籍,撤中使，止内操”它的成员主要是青年士子，先后共计有2255人之多，声势遍及海内。该社春秋集会时，衣冠盈路，一城出观，社会影响极大。主要集会有吴江尹山大会(1629)，南京金陵大会(1630)和苏州虎丘大会(1633)。阎尔梅1629年进京兆试之时，在京师就结识了复社的主要成员，毅然加入了复社。多次参加复社组织的文会。
 这几年间，许多复社成员相继登第，声动朝野。为此招致执政大僚温体仁等的嫉恨，又有陆文声等上疏参劾二张“倡导复社以乱天下”。于是朝廷下严旨察治。幸有周延儒出任大学士，此案才未酿成大狱。复社成员在文学方面受前后七子复古主义影响颇深，“志于尊经复古”，祖述“六经”，但由于他们身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都十分尖锐的时代，又积极参加实际的政治斗争，所以在创作中大都能注重反映社会生活,感情激越，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倾向，这就有别于前后七子的专意“模古”，也不同于公安、竟陵派的空疏，涌现出一批颇有成就的文学家。诗词方面造诣较高的有吴伟业、陈子龙等，他们的诗作凝炼深沉，对时政的浑浊有所揭露，关心民生疾苦，尤擅七言歌行。散文方面张溥风格亢爽、文笔跌宕，黄淳耀简洁明晰、活泼有致，侯方域富于浪漫气息，各有特色。崇祯十年（1637年），阎尔梅三十五岁，居微山（王献）庐。这年春初与弟调卿友人蒋克昌、陈百史、张逢宸等人立社会文，积极响应江南复社的活动。
 一日，万年少来访，大家把酒赋诗。陈名夏大醉，醉语曰：“嘲杜甫笑空峒吾不及阎，泼醉墨追草圣吾不及张，披素笺工隶楷吾不及万。驰驱制义之场，游心规矩之外，则海内不让人矣。”这陈名夏其家落魄时流寓丰县，与阎尔梅、万寿祺、张逢宸为忘形交，众人闻其言，当时皆认为陈名夏醉狂，谁知数年之后陈名夏破壁飞去，得明朝进士，投大顺、后归服大清王朝，官至吏部尚书、弘文院大学士。阎尔梅在《近稿自序》里这样说道：“余好为诗与古文词，不好为制义，夫制义本朝之功令也。上以此取士，下以此致身，虽欲不好其可得乎，然余於近科房书中有负重名，以宏声艳采倾天下耳目者悉置之，独喜读先辈大家。自洪永以既庆历凡集文数万而手自注评珍藏特甚者亦数千有奇。然则余之不好为制义者乃不好彼之，所谓制义非我之所谓制义也。时事多艰忧谗畏祸去城而居于乡下，惟静想偶有所获辙执笔书之。或存或弃，去莫能自定。盖离群久而精神寂寞甚矣。君子不可无出门之功也。丁丑春初，与家弟调卿友人蒋克昌诸子立社会文。未几流寇逼彭城，众谋避兵，社随止。前后得文无多，臧若相半，择而梓之，寥寥数艺耳，又无宏声艳采使天下见之者庶乎，知余之所谓制义如此，且以见余之不好为制义者，亦在此也。”
 在这期间阎尔梅写下了不少田园诗篇，通过他的《田家四时咏》我们可见一斑。
 
 先民重稼穑，春王省南亩。田夫职在田，望岁勤岁首。耕犊一冬闲，泽泽骄欲吼。于耜既夙戒，吉日观维耦。犁深耨复?，播种择前后。时兴地兼宜，风雨怀节候。老农不可欺，熟察东?久。心计通寒暑，每试十得九。及兹解冻初，躬亲帅左右。?土知螟?，选苗刈良莠。恒言贫贱人，勿逐福人走。偿愆芟?期，行将困八口。蚤作待秋成，多寡庶无苟。
 百毂有伦次，维夏属麦秋。中原稀稻禾，维麦属嘉畴。四月吐香芒，葳蕤若锦旒。绿叶承金颖，摇曳罨平丘。风吹毂纹满，穗齐烟修修。疏密影芊绵，势广高下周。扶犁察生气，色同冒洫沟。五月粒始坚，村村结圆莩。镰?初发硎，腕舒锋不留。畏炎纷戴笠，??汉涌流。?者携筐?，择阴垂杨陬。遥呼辛勤土，渴矣聊暂休。天既爱农夫，兼为寡妇谋。寡妇拾遗秉，行列逐伛偻。莫惜伛偻苦，坐贻岁暮忧。桑老蚕务毕，椹闲?树稠。兔葵嫩可烹，园花放朱榴。日出劳我人，星出劳我牛。遇归取其实，纪数以薪筹。享兹分内物，浊醪堪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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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5 12:00:13

清旭步南陌，夕阳越东渚。种田略晚锄，佳草逐参伍。大火西始流，微金不胜暑。暑酷旱乘之，数日乾尺许。海上起昏云，湿蚁沾柱?。??兼雷霆，风急寒烟舞。万树齐悲号，溜檐鸣战鼓。千山一茫茫，原隰无结土。既滋我高粱，亦芳我稷黍。豆叶衔露明，凌晨犹弄?。新泉涣涣来，冲泥带瓜圃。牧儿具缘蓑，老翁持杖柱。歌号井园旁，欢如病初愈。稍晴辄深耘，良秒可株数。勿使良莠盛，盛衰失实主。施功倘?迟，是我独未雨。苗疏英且华，陇上如青组。百谷次第登，虽豚酹田祖。王税输已完，婚丧咸得所。每村有醉人，田居更谁侮。
 秋露将归老，朔云流远山。一望禾稻尽，苍树澹?烟。呼儿好饭牛，预耕明岁田。呼妇酿新酒，酒熟桑落前。十月寒?均，酒味方且坚。北邻老农友，冬来如我闲。对酌谈阴晴，莫非稼穑言。不解说时事，农夫无事权。鱼塘犹未冻，设网可烹鲜。缓步邀亲朋，醵社竹篱间。篱间菊数种，略霜不甚残。蒹葭凋既尽，池外百余竿。仰视南飞鸿，渡江避塞寒。鸟知避寒去，人多坐阑珊。奈何让微羽，智计居人先。束茅乘屋上，一一补其穿。风严不入壁，雪深不入绵。烘火闭柴门，妻奴共酣然。时复出门眺，素光被川原。鸣禽集枯枝，饥兔窥败园。猎者牵犬过，三五隔林端。彼未束茅者，安得高枕眠。不思勤惰故，猥云各有天。知足天所敬，服劳天所怜。朱颜能几时，白发已升巅。现在宜受享，奈何惜金钱。几曾见金钱，随人用下泉。吾自养吾生，行乐及丰年。
 这一年流寇逼彭城，文社人员多外走躲避兵乱，万寿祺南走吴会，文社由此而终止。为此阎尔梅写了首五古《流寇》对其形成、规模、等做了描述，也表达了诗人对社会低层人们的同情。
 流寇发大难，兆自晋与秦。渐次走襄蜀，爰及颖水滨。虔流横已极，所至血为津。嗟嗟尔何忍，凝独费良民。揆厥所由来，大半皆苦贫。兼之催科猛，饮恨莫能伸。处处悲苛政，呼应逐如神。朝廷初轻视，守土影乡陈。迨其乱孔棘，方始达帝宸。彼亦?罪重，谁甘为死人。势又难中止，恣唯不复悛。安得草泽间，忽出请缨臣。天子委任专，洗兹万历尘。更察循良吏，往施抚字仁。信哉此黍苗，赓歌阴雨新。
 十一月十八日阎尔梅喜得一子，取名为炅，字奏云。崇祯十一年（1638）明廷由于连年用兵，财源匮乏，正月十四日，从工科给事中傅元初所请，开福建海禁，通商佐饷。正月二十三日，裁南京冗员八十九人。吏部主事二，户部库大使五，兵部主事二，会同馆大使二，工部侍郎一，主事三，都察院御史七，照磨一，通政司经历一，大理寺左右寺丞各一，翰林院孔目一，詹事府主簿一，国子监助教一，光禄寺署正二，行人司副一，宗人府经历一，生药局大使一。
 六月初二日，都城十余里内，觉地轴摇撼不已，若地震。不久，轰雷一声起天半，屋瓦碎裂，梁尘飞扬，西北隅白云?郁，弥漫亘空，中夹苍黄黑子，旋转云际。历二时方散。乃京城西直门内安民厂火药爆炸。震毁城垣，方圆十数里无完宇，树木俱偃仆立槁。居人行人，互相枕藉，死皆焦黑。更有崩至城外数里，死藉地面。据查居民死伤万余，贴厂太监王甫、局官张之秀俱毙，武库几空。
 九月二十二日，清军再次入寇。清军分二路进至墙子岭、青山口，明蓟、辽总督吴阿衡、总兵鲁宗文战败而死，中官郑希诏逃走。清军遂长驱直入，兵屯于牛栏山。二十四日，京师戒严。
 冬季，清军在亲王多尔衮和贝勒岳托率领下分左右两翼破长城而入，大举攻明。清军连下迁安、丰润、会于能州河西，从北边绕明京师至涿州。然厉兵分八道，纵兵并进。明京师震动，督师卢象升率军迎敌，兵败身死。清军乘胜长驱南下。所过产议会城镇皆被攻掠。明守城长吏、将校不是畏缩不前，就是望风先逃。清军在畿辅攻杀虏掠，连下四十三城，清兵入塞。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阎尔梅接连上书请缨，表示“睡虎欲咆哮”，愿投笔从戎，为大明王朝奔走效力，这年阎尔梅三十六岁。虽三年为父守孝未满，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阎尔梅决定走出墓庐，寻求救国之路。
 春节刚过，阎尔梅将大弟阎尔羹、小弟阎尔鼎叫到父亲的墓前，叩首辑拜先父之灵，然后对他们说：“父亲已去三个年头，我曾立志守孝三年，但国家危难，我不能取孝而舍报国。我决定外出，寻求报效国家之路。”
 尔鼎是个读书之人，极力赞成大哥的行为。于是对大哥说道：“兄长胸怀大略，才智过人，虽不在仕途之中，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后定效之。”
 尔羹虽在家操持农务打理举家生意，但也是个明白大理之人。本就是个豪放之人，听老大要去报国也不阻拦为难，但想到父亲去世未满三年，母亲年迈，小弟体弱多病，这么个家担在自己身上感到很是艰难，又有点犹豫。
 阎尔梅看出弟弟的心思，忙对尔羹说：“我也不急于现在就走，等清明为父亲烧完纸我再走，这几个月我们三兄弟再商讨家事，一切安排停当我再出发。”两个弟弟听他这样一说，再没什么可说。
 清明节最初只是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节气，《淮南子?天文训》云：“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则清明风至。”又按《岁时百问》：“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故有“清明前后，点瓜种豆”、“植树造林，莫过清明”的农谚。）后来人们将寒食节的内容转给清明节，从此清明节才成为具有多从含义的节日。在沛有古俗，清明时节，户户插新柳，家家煮鸡蛋分食，启丧合葬，上坟扫墓。尤其是居丧三年之内清明上坟更是隆重。阎家居家老小，抬着“三鲜大供”、各种纸扎和冥钱，在景文公阎思讷的墓前举行了隆重的祭奠。
 这年春天他为国事奔走台庄。台庄，就是现在的山东台儿庄。台儿庄地区历史悠久，从马兰屯镇西兰城店村出土的大汶口文化时代的文物，邳庄镇赵村出土的岳石和龙山文化时代的文物，以及龙山文化时代的晒米城遗址证明，在新石器时期，就有人类在这里繁衍生息。明时，台庄先属山东省济宁府，后为兖州府辖。洪武二年降峄州为峄县。这里是水陆南北的交通枢纽，明万历三十二年，由时任总河侍郎的李化龙主持建造的韩庄闸、德胜闸、张庄闸、万年闸、丁庄闸、顿庄闸、侯迁闸、台庄闸，八座运河闸关总称台庄八闸。韩庄闸在向西通沛之泗水，沛建有珠梅闸。运河台庄八大闸口是南北商贾、官员云集之地，是南北水陆运输的动脉，在战略地位上十分重要，以而阎尔梅首先来到台庄。
 崇祯十一年（1638）农历三月二十五日，阎尔梅考察完台庄八闸，自己寻着怎么运用这些闸口构筑南北防御要点，低头沉思，不觉与人撞个满怀。慌忙之中，正欲施礼赔罪，却听那人大笑说：“哈哈哈哈哈哈，白耷兄，想什么呢？我老远就看是你，你却只顾低头行走，我故意站你面前，你还真的瞎撞过来！”
 “哎呀！哎呀！怎么是你啊！木生弟！哎呀！哎呀！”阎尔梅见被撞之人是故友，不禁惊讶感叹。
 那被阎尔梅称作“木生弟”的人，姓蒋，名，政之，字，木生。宿迁人氏。他高挑匀称个头，瓜子脸上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炯炯有神，两个上跳的嘴角给人总是喜笑颜开的感觉。此人善词曲，通音律，喜歌唱。阎尔梅少时游学江南时途经宿迁二人结为好友。多年不见，虽各有所变，但阎尔眉奇异的相貌哪个能忘？所以这蒋木生远远一眼就认出了阎尔梅，见其低头想事，故意和他撞个满怀。
 他乡遇故知，两人欣喜万分。找一酒肆，开怀痛饮。酒至半酣，阎尔梅抚琴高歌：“风起河干兮，万里尘。白云隔断兮，燕与秦。登车不顾兮，指咸阳。成功归来兮，报先王”。阎尔梅一生爱琴如命，每出必负之。一时兴起，续奏《秋风辞》，琴声悠扬，悲壮感伤。
 那蒋木生把酒而歌：“秋风起兮，四郊寒。雁惊塞北兮，不能安。睇白云兮，有所思。佩菊兰兮，采江篱。箫鼓发兮，月在波。摇橹楫兮，渡汾河。驻中流兮，美人歌。将夜半兮，息群音。?宝鼎兮，抚朱琴。沾林薄兮，光深深。洗?更斟兮，祝万福。勿东方之渐高兮，漏何促。望神山兮，心蹙蹙。”
 歌声落，琴音驻。那蒋木生已是眼含泪花，阎尔梅起身举杯邀木生同干：“贤地弟这么多年游历江湖，辛苦了，来我们为你干杯！”
 “好！我们干，小弟弟谢谢用卿兄。”饮罢二人重新落座，这木生乘着酒劲，开始讲述他自和阎尔梅别后的情景。
 “自从结识兄台，我被你那美妙的琴声迷住，时刻操练老兄教我的琴法，后有离家出走，四处拜师学琴，誓愿终生弹琴唱曲。家父多次威逼我从科，我无心事，结果屡试都名落孙山。家父不容我再走江湖，后来遇到了山阳歌班的老琴师，从此随歌班漂流……”
 “什么？贤弟打住，你再说一遍，你这些年和山阳歌班在一起？”阎尔梅闻的“山阳歌班”急忙打断，蒋木生的讲述。 “是啊，我太执迷琴曲，就随那歌班琴师学艺。老兄也知道我们歌班吗？”“那歌班里的楚姬现在何处？她现在怎么样？”阎尔梅急切地询问夏丽贞的下落。 “用卿兄说的是夏丽贞吧，她嫁人了，还是我做的媒人呢！”木生洋洋得意地说。 “嫁人了？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木生快快讲来！”阎尔梅闻得楚姬已经嫁人，心情万分悲伤，期盼木生能说个明白。 “说来话长，我在杭州遇到山阳歌班的时候，正值中原流寇四起，水旱灾难不断发生之际。那夏丽贞大病不起，歌班失去了台柱子，生活艰难，班主急得团团转。”木生继续讲述着。 “大病不起？什么病？”
 “听说夏丽贞认识一位中原才子，两人私定终身。可那人自离去以后再无音信，丽贞每到一处，必以书信寄去，但都如石沉大海。丽贞日日啼哭悲伤，茶饭不思，久之成疾，一病不起。后歌班遇一青年郎中，分文不取医好了丽贞。世事纷乱，班主年老，结果歌班解散。老班主拖我做媒，将丽贞嫁于那救命郎中，我和我师傅就此漂流江湖。”
 “乱世害我，破我因缘！”听罢蒋木生的讲述，阎尔梅仰天悲号。木生惊恐不解，尔梅操琴悲歌《楚姬行》，将他和夏丽贞的爱情如泣唱出，催人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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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鱼 · 发表于 2009-11-5 12:02:55

春流东走无停处，花开三月簇不住。 我自问花入山中，主人载酒移别墅。 座间有客广陵来，言愁缕缕纷如絮。 所言乃余昔年游，淮南枫落醉深秋。 彼美人兮水之隅，竹阁垂帘夜读书。 颜色绝世而独立，顾盼自怜掩镜泣。 才为众妒身无属，苔草依墙着雨缘。 细说行藏怨未平，余亦和直楚歌声。 蒹荻围桥菊满篱，夜深虫语助人背。 晓露零零归步寒，五更木叶响阑珊。 忽尔清霜吹白雁，横阶疏影梅花绽。 布帆既挂各一方，梦魂千里人隔面。 旧题纨扇殊可惜，出入怀袖共朝夕。 登高怀望遮浮云，欲去欲留江天碧。 前岁贻我薛涛笺，笺上手书迹宛然。 缄封将破有私记，来迟不审何时寄。 述旧廖廖但数言，恨多绕作千余字。 含吐再三句重迭，读到伤心堪痛绝。 此后消息不相闻，何期意外更逢君。 事中情与情中事，曲尽形容忘避忌。 烛光冷照烟微明，浔阳月夜琵琶行。
 七月黄石斋从被贬广西过沛泗亭，微服访阎尔梅，两人酌之于珠梅闸。两人相聚沛县，对酒痛饮，分韵赋诗，抚琴诵歌。探讨国之状况，壮志酬国。这黄石斋在大明王朝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人全名叫黄道周字幼玄，号石斋。漳浦（今福建省漳浦县）人。幼时家贫，相传幼时读书罗浮山，山水暴涨，坠涧中，溯流而出；遇异人，授以读书之法，过目不忘。自少攻苦，为文典奥，原本经术。年轻时就被誉为“闽海才子”。天启二年（1622）中进土。?道周在明末，论学问为一代名儒，以文章??高天下。他处世严冷方刚，不?流俗，?忍敢言，以??自命。为政?是清正?臣，史称其“一往孤忠，行将与天子?胜”。崇?五年，因与皇帝??朝政之非，招致雷霆之怒，在右中允位上被削籍为民。崇?九年复官后，在崇?十一年七月，?又上书弹劾杨嗣昌夺情入主??，被崇祯皇帝?为江西按察使照磨。
 两人对酒当歌，挥就《论嗣昌夺情书》，赋诗相送。诗中阎尔梅借用《汉书》中记载的张纲埋轮不前的典故，记述当时朝中豺狼当道，黄道周被贬。接着阎尔梅又引用明朝成化间进士罗伦因上书弹劾李贤被贬，不久官复原职的典故，期望黄道周也能如此。黄道周和诗有云：“私疑虎似猜微服，却以凤衰避耦耕。”
 《黄石斋先生南谪余于珠梅闸送之》 经筵讲罢独批鳞，野服南旋泗水滨。 魑魅充朝须请剑，豺狼当道且埋轮。 词林正色羞言路，政府深文忌党人。 颇似先朝成化岁，南阳起复谪罗伦。
 从阎尔梅这首诗中我们能看出两人的感情还是比较真挚的。这个时候的黄道周虽已经被贬，但贬后官位为按察使照磨，他为什么要微服访阎尔梅呢？这要从明代万历中期说起，那个时候以东林党以及复社、几社成?为代表的朝野正派清流，与齐、楚、浙三党、阉党及其他奸邪党中??鄙庸劣之徒，相互对峙，****请健康聊天****日甚一日，成为明末政治生活的主线。复社由张溥、张采领导，几社由陈子龙领导。阎尔梅早年就同情东林党，和张溥、张采、陈子龙又是好朋友。从崇祯元年到崇祯三年阎尔梅都在北京国子监上学，秋试北闱以第24名的成绩中举，崇祯四年因忤阉党被以“复社魁首”的罪名罢公车。这个时候黄道周在北京做官，官居右中允，他的政治立场同样也支持东林及复社、几社。这样应该在北京阎尔梅和黄道周就应该认识，并且有所交往。?道周站在?林党一边与阉党抗争，早在天?年间魏忠贤势焰初起的?候就开始了。?道周为天?二年?士，选授翰林院庶吉士。依明制，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散?”，故在天?五年，?授?道周翰林院?修，为?筵展?官。?果?道周在御前，直接与魏忠贤对峙，不为所屈。所以阎尔梅在诗中有“经筵讲罢独批鳞”之句，共同的政治主张是他们交往的基础。崇祯四年阎尔梅被罢公车回到了沛县，而黄道周在崇祯五年因与皇帝??朝政之非，招致雷霆之怒，在右中允位上被削籍为民。两人在感情上有着同命相连的感情基础，所以在崇祯十一年黄道周再次遭贬过沛县微访阎尔梅就很是自然了。
 两人沛县别过，阎尔梅北上在东昌守署（现山东聊城）拜见房考吕公，房考者，明代科举考官。两人讨论国事，立志报国于危难。崇祯十二年（1639），清兵入济南，掳德王，二月清兵从济南北归。阎尔梅在沛飞云桥、歌风台，自赋《从军行》，抚琴高歌，明志报国：“六郡射声儿，喜从镖姚将。封侯不封侯，勒铭瀚海上。破家买骏马，出门始垂髫。先登射阵云，阴山落双雕。荒塞乱沙飞，昏月惨山谷。枕刀卧霜天，深草豺狼哭。大器当晚成，不成不生归。寂寂乡里儿，白头终犊衣。”
 再说这?道周被贬为江西按察使照磨后，江西巡抚解学龙向朝廷推荐所部官员，把黄道周夸奖备至。大学士魏照乘，在朝廷面前极力诋毁黄道周，拟旨指责解学龙滥荐，结党营私。黄帝发怒，下令立即逮捕?道周、解学龙二人，下刑部狱，?追究党羽，词连工部司务董养河等人，户部主事叶廷秀挺身相救，结果也被关进监狱。这叶廷秀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他为什么要救黄道周呢？
 　叶廷秀，字谦斋，号润山。明末濮州（今濮阳）人。天启五年（1625年）进士。历知南乐、衡水、获鹿三县，后升为顺天府推官。叶廷秀上任不久，就处理英国公张维贤与民争田的案件。张维贤恃强凌弱、霸占民田，叶廷秀案断张维贤将强占田地归于民。张维贤让御史袁弘勋驳勘，叶廷秀仍坚持原判。张维贤恼羞成怒，亲自出面上奏朝廷，崇祯皇帝将该奏折批给叶廷秀回答，叶廷秀据实上奏，得到了皇帝的支持，张维贤无可奈何，终于还田于民。百姓感激叶廷秀为官清正，呼之为“叶青天”。不久，崇祯皇帝升叶廷秀为南京户部主事，后因父母相继去世而归家守孝。守孝期间，叶廷秀体察民情，备知民间疾苦，深谙吏治之弊；守孝期满后，叶廷秀上疏陈述吏治之弊，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赏识，复任他为户部主事。正直刚烈的秉性，是叶廷秀仗义救黄道周的人品基础。
 　　崇?十三年八月，?道周与解学龙被逮至京城后投入刑部监狱。作为黄道周的学生陈子龙急忙入京遍走当称同志的人，乞求为老师黄道周明冤，为那些明哲保身的人们都皆蹙?相向，很谨慎此举动。大家认为皇上的御意不?，若申救，?益其祸。而与黄道周素未谋面的叶廷秀则挺身而出，仗义直言。
 　　而八月崇?的御旨下来，结果?道周、解学龙各杖八十，发西?司??。又过数日，而叶廷秀的上疏也被崇?皇帝批了下来。结果是叶廷秀遭杖刑后，削籍回濮州。行刑的时候旗校者来向叶廷秀索要钱财，杖刑的时候好手下留情，而叶廷秀却对旗校者说到：“吾待子?久矣，?入，?吾居所有。”旗校随进入叶廷秀住处。只见其屋内左?置秘器一具，右?全袭寿服，很是惊讶。叶廷秀赶忙说道：“吾老母已?世，又无妻子?累，今日惟?公??一了事耳。”即随旗校同往拜杖。?杖者闻之曰：“异哉！千古乃有如此人。”叶廷秀为官两袖清风，面对杖刑，不贿赂一铢一钱，所有执杖者皆愕?不忍，下手行刑的时候反而轻与其他受杖刑的人。叶廷秀生于1599年，年少时游学沛县，读书汲冢寺数年，性刚毅。阎尔梅生于1603年，他比阎尔梅大四岁，阎尔梅12岁从兰陵归沛，这个时候叶廷秀16岁，他们两个在少年时代在沛县就认识。叶廷秀遭杖刑被削籍回濮州后，阎尔梅去看望了他。阎尔梅为叶廷秀写下了《看花南阁同叶润山分赋》诗分两首，全诗如下：
 　　村落尽平芜，芜尽稀耕土。 　　旧时楼阁旁，煨烬不堪数。 　　寒食后三日，发兴寻花圃。 　　花开已春残，杨柳杂衡杜。 　　所遇皆敌人，酒令相参伍。 　　曰日未归来，黄鹂音楚楚。 　　 　　小坞群花绕，中间构楼阁。 　　登高开窗牖，春衣东风薄。 　　土坚可为城，棘墙可为廓。 　　时有读书声，依稀云外落。 　　世乱兵火稠，文章行消索。 　　不知经事务，科名如委箨。 　　既为任事臣，安敢御牛络？ 　　浩叹勿复言，卮酒任喷礴。
 阎尔梅北上回来后，李曾三由上海来游沛上，停居阎尔梅处，两人谈交永言好，报施各忘形。这李曾三也没想到，这一住就是数年，并在沛县结婚生子，后来演绎出一段阎尔梅侠义抚养李曾三妻儿的故事。
 这一年，阎尔梅好友万年少在建业，与复社人员商讨救国之策。这些爱国文人或诗或歌，似出鞘的短剑，射出道道寒光。他们在危难中呐喊，期待爆发的山洪。他们在黑暗中探索，弯弯的山道，崎岖的田埂，清脆的蹄声，细说着坚强诗人的侠胆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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