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先生从1971年到1980年的十年中都乘坐公共汽车上下班,并有詞记之: 其一: 乘客纷纷一字排,巴头探脑费疑猜。东西南北车多少,不靠咱们这站台。 坐不上,我活该,愿知究竟几时来。有人说得真精确,零点之前总会开。 其二: 远见车来一串连,从头至尾距离宽。车门无数齐开闭,百米飞奔去复还。 原地站,靠标竿,手招口喊嗓音干。司机心似车门铁,手把轮盘眼望天。 其三: 这次车来更可愁,窗中人比站前稠。阶梯一露刚伸脚,门扇双关已碰头。 长叹息,小勾留,他车未卜此车休。明朝誓练飞毛腿,纸马风轮任意游。 其四: 铁打车箱肉做身,上班散会最艰辛。有穷弹力无穷挤,一寸空间一寸金。 头屡动,手频伸,可怜无补费精神。当时我是孙行者,变个驴皮影戏人。 其五: 挤进车门勇莫当,前呼后拥甚堂皇。身成板鸭干而扁,可惜无人下箸尝。 头尾嵌,四边镶,千冲万撞不曾伤。并非铁肋铜筋骨,匣里磁瓶厚布囊。 其六: 车站分明在路旁,车中腹背变城墙。心雄志壮钻空隙,舌敞唇焦喊借光。 下不去,莫慌张,再呆两站又何妨。这回好比笼中鸟,暂作番邦杨四郎。 其七: 入站之前挤到门,前回经验要重温。谁知背后彪形汉,直撞横冲往外奔。 门有缝,脚无跟,四肢著地眼全昏。行人问我寻何物,近视先生看草根。 其八: 昨日墙边有站牌,今朝移向哪方栽。皱眉瞪眼搜寻遍,地北天南不易猜。 开步走,别徘徊,至多下站两相挨。居然到了新车站,火箭航天又一回。 词很易懂,很搞笑,但是他的目的不是搞笑,而是反应市民生活的艰难,对于不守秩序的乘客、冷漠的司机、公交公司,没有一字指责,批评,更没有谩骂。只是通过一个市民乘车遇到的糗事来反应,这样经历的市民有很多,但是他不写,只是自嘲,这就看车作者宅心仁厚的一面,都说诗教讲究温柔敦厚,什么叫温柔敦厚,这就是。现在网上打油作者很多,孰优孰劣,先不看笔力,以此标准作为对照就高下立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