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俊《诗话笔记》 之一

柳下惠兄

二个和尚

      古有诗僧，曰志南，青灯古佛夜以继日既久，不免向往人间俗景，时值千里莺啼、柳丝款摆的二月，于是，也不知会主持一声，独自离开寺庙，乘船顺流而下。
      时近卓午，本来也无风雨也无晴。不过江南的杏花雨，说来就来了，你看不见它，它却朦朦胧胧，似有还无，所到之处，花的香气闷闷的、缕缕的，沁入肺里，倒          也十分透爽，闹得志南心头发痒，兀地回忆起少年青梅竹马的嬉游时光。阿弥陀佛，志南已经得道，那些遥远的记忆，也不过“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然而，志南曾饱读诗书，而埋在心底的诗味，如何压抑得住？于是，随口吟道：
      “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说实话，什么五七律长短句，对志南说来，都不是个事儿。
      然而然而，四句到此，颔联既然有了，下面的意思，却如鲠在喉了，那意思是个啥？志南想，我不说你咋知道？偏不告诉你。
      然而然而，他当时没想到，这四句半成品的七律，却从此流传千古了。

      话说另一游方和尚名曰志北，不期然迎面而来。
      按理说，俩和尚见面，并不认识，彼此唱个喏，也就过去了。可是，志北偏偏听到了那四句，正听得抓耳挠腮，心头燥热，咦，怎么下面木有了？颈联该是个啥？尾联呢，又是啥？
      志北年轻，于是趋前合十、斗胆问道：大师，您就这四句？
      志南捋一把长髯，含笑曰：意尽则止嘛，你不知道祖咏也是用四句半成品对付考官的吗？
      志北赶忙说：晓得滴晓得滴，不过，诗、怎么可以这样摆弄呢？
      志南微微一笑：你说该如何呀？
      志北应声而出，您老听好了：“二八佳人体似酥，腰悬利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才明明白白嘛！念完心里忍不住暗笑，看你老如何作答？
      这一壁，志南佛心皈依惕然肃然了，暗想道：本来春意盎然，图个片刻愉著，不成想碰见一个花和尚假和尚，这顺口溜哪个不知？俗到家、俗不可耐了吧，竟然 一时语塞、两颊飘现一抹红晕。
      嗨！这天哪，志南回途中，一直念叨，不出庙多好，太扯了。